红烧肉的故事及其他

标签:
红烧肉甜食欲望逍遥文化 |
分类: 逍遥游 |
http://s3/bmiddle/001oh3T9zy6ZaMXcmYi42&690
http://s10/bmiddle/001oh3T9zy6ZaMY4PkR79&690
http://s5/bmiddle/001oh3T9zy6ZaMYJqXq24&690
http://s10/bmiddle/001oh3T9zy6ZaN04EU9f9&690
http://s9/bmiddle/001oh3T9zy6ZaMIO1QIf8&690
http://s6/bmiddle/001oh3T9zy6ZaMJ6FZb15&690
我最喜欢吃的东西,一个是红烧肉,一个是甜食。为了减肥,戒红烧肉和甜食一年多时间,中间吃了一次红烧肉,吃了一次羊角蜜,很后悔,下定决心,以后绝不吃红烧肉和甜食了。谁知到了中秋节,看着各种甜品,没经受住诱惑,本想吃点尝尝,谁知一发不可收,用半年时间才减去三斤,结果一周时间就吃回来了。每天晚上围操场跑十五圈,做一千零八十个仰卧起坐,一百二十个俯卧撑,二百四十个哑铃,一百二十下臂力器,坚持了一年,体重一直在七十一至七十三公斤之间徘徊,就是达不到七十公斤的目标体重,应该是因为吃红烧肉、甜食,还有吃夜宵吧。经常自我反省,连红烧肉、甜食这小小的诱惑都抵御不住,何况那些大的欲望呢?
谈到吃,谈到欲望,想到了神仙的故事。神仙很快乐,快乐不是因为长生不老,长生不老本身无意义,再说所谓仙界一日人间百年,是相对而言,对神仙来说,一日就是一日,所以仙家岁月也无多。神仙快乐是因为逍遥自在,而逍遥是因为无欲无求。神仙不仅无功、无名、无己,甚至连饭都可以不吃,偶尔吃一点,也不过是胡麻饭、芜菁叶、松子、桃葩等等,吃完了就在山中下棋玩游戏,或到山上啸歌,高兴了就到人间走一遭,在都市街头摆个地摊,或补鞋,或卖点小玩意,玩够了,骑着木羊就回仙山仙岛去了。
谈到欲望克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这也是有那么多和尚道士读书人,无人成佛成仙成圣的原因。《菜根潭》中说:“人生只因欲字所累,便如马和牛,听人羁络;为鹰为犬,任物鞭笞;若果一念清明,淡然无欲,天地也不能转动我,鬼神也不能役使我,况一区区事物乎?”无欲不可能,但可以少一些欲望。如伊壁鸠鲁所说,有的欲望是自然必要的,维持人的生命和健康所必需的物质条件如食物、房子、衣服等,还有朋友、自由、思想;有的欲望是自然但不必要的,如豪华别墅、私人浴室、熊掌鲍鱼等过度的物质享受;有的欲望是既不自然又不必要的,如名望、权势等等。道家主张不累于物,物和累指的就是不必要的欲望。朱熹说:“饮食者,天理也。要求美味,人欲也。”罗斯金说,世上四分之三的欲求都是不切实际的。苏格拉底曾面对繁华的集市感叹:“这市场有多少我不需要的东西呵!”
在现代社会中,除了原本的欲望,还不断刺激产生新的欲望。现代商业刺激人们不必要的需求,歪曲作为快乐真正来源的精神需求,把超出需要的物品与被巧妙地诱导、刺激出的新欲求联系起来,让人们忘记自己实际需要什么,人成了消费机器,拥有更多东西成为唯一的追求。不是真的需要某种东西,而是因为别人有某种东西;不是因为自己喜欢某种东西,而是因为宣传广告说那种东西好。许多无用的东西被制造出来。为消费而消费,而消费并没有带来真正的快乐幸福,而人却因此变得更忙更累更茫然更痛苦了。伊壁鸠鲁主张把欲望减少到最低限度即自然而必要的欲望:“面包和水,当它们被放入饥饿的嘴唇时,就能带来最大可能的快乐。”俗谚说:“储水万担,用水一瓢;大厦千间,夜眠八尺。”像毕达哥拉斯那样过清洁简单的生活,生活得简朴些,就可以有更多的闲暇享受人生。靠积累名利获得幸福是不可能的。伊壁鸠鲁说:“快乐可能得之不易,不过障碍不在金钱方面。”奥诺安达集市中心的石碑上刻的几句话很有道理:“超过自然之财富,其无用犹如溢出容器之水。”叔本华说:“财富就像海水,饮得越多,渴得越厉害;名望实际上也是如此。”一个人如果能够控制自己的欲望,那他就胜过国王,他就是神仙。
回想一下,最近一年来,五花肉、糖点心并没有吃很多,减肥不见效,应该主要是因为吃夜宵。比如昨天晚上跑步回来,觉得有点饿,又怕吃东西增肥,就喝了一盒牛奶,看见桌子上有一包奥利奥饼干,想到奥利奥的广告,就又开了一包牛奶蘸奥利奥吃。接着又吃了一个酥饼,吃了两个咸蛋,吃了两片面包、一块火腿,顺便又吃了一个煎饼卷大葱蘸豆瓣酱,这才肚满意足。仔细想想,食色为性,但还是食的诱惑更大,更难克制。在人的基本欲求中,食更为根本。衣食住行四者之中,衣为保暖,求舒适的话,普通棉麻最好,冬天裹件棉大衣,比鸭绒羊绒等等暖和多了,到了夏天不穿衣服最好。再说住,没有大别墅,小房子也行,地下室也可挡风雨,甚至板房、山洞、地坑、帐篷都可栖身。至于车,没有豪车,桑塔纳马自达奥拓都可代步,还有自行车,实际上安步当车更利于强身健体。但没有食绝对不行。设想一下,如果可以不吃饭就能活着,人就会变得自由多了,毕竟衣服、房子、车子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并非生存所必须。即使在今天,虽然很多人将大部分收入都用在了房子车子上,在吃上花的钱只占很小的比例,但真正限制人的自由,让人做牛做马奔波不休忍气吞声听人摆布的,还是食。正因为此,古代道教的辟谷、佛教的素食节食断食,并不仅仅是为了养生长寿成仙成佛,也是为了摆脱尘世的束缚。
食欲和色欲使人无法逍遥,都是修道的考验,都是阻碍飞升的枷锁,但两者之中食更沉重。每次吃红烧肉,咀嚼品味,竟然有莫名的快感,快感过后,则是愧疚负罪的感觉。想到佛教中有三净肉、五净肉之说,心里稍慰。所谓三净肉、五净肉,是佛教为修行不到、暂还不能做到素食的居士开的方便之法、权宜之法,先吃三净肉、五净肉,逐渐过渡到吃素。五净肉即不见杀、不闻杀声、不为我杀、自死、鸟残。不亲自动手杀生,不让别人为自己吃肉而杀生,不听杀生之声,也就是孟子所说的君子远庖厨的意思。荤腥之戒为佛教的重要戒律。肉食为腥,五荤也叫五辛,指五种有辛味的蔬菜,或以为指小蒜、大蒜、韭、芸薹、胡荽,或以为指蒜、葱、兴渠、韭、薤。五者之所以不可食,或以为吃蒜、葱等容易口臭,念佛时满嘴臭味,对佛不敬。佛经中说,五荤为天地不正之气所生,辛臭昏神伐性,生吃易动嗔恚心,熟吃易生淫欲念头。五荤吃后口臭,会引来恶鬼舔食嘴唇,护法善神远离。佛教把酒列入重戒,是因为酒醉则乱性,如果酒喝了不醉不乱,像汉代的学者郑玄那样,那就不必戒。据说郑玄的酒量很大,连喝三百杯酒,连小小的礼节都不失误。但荤腥之戒与酒戒不同,关乎道德,关乎心灵。佛教经典《无量寿经》、《阿弥陀经》中都没有提到荤腥之戒。佛法方便为门,讲究随缘,释迦牟尼当年沿门托钵,人家施舍什么就吃什么,没有分别执着。但佛法又慈悲为本,不忍心食众生之肉。说到素食,有所谓奶素、蛋素、乳蛋素等说。奶素指不吃蛋及蛋制品,但食用奶类。蛋素指不吃奶及奶制品,但吃蛋及蛋制品。乳蛋素指不食肉,但可食用蛋和奶类。真正的素食不仅不吃肉,而且不食用五辛蛋奶蜂蜜等,甚至不食用植物的根。素食有利健康,可减少很多慢性病,可预防多种癌症。
但我们不仅基于健康因素才吃素,而是基于道德心灵。真正意义上的素食很难做到,因为素食不仅是信仰的证明,不仅是意志力的考验,更是心灵的净化。素食主义者一般情况下不会很坏,印度教《提鲁克鲁经》说:“以下两种人绝不会是好人:一种是挥动武器的人,另一种是大啖肉食的人。”托尔斯泰说,吃荤是不道德的:“一个人如果向往正直的生活,第一步就是要禁绝伤害动物。”吃荤必然杀生,杀生必然导致贪婪、残忍。对动物残忍的人,也会变得对人类残忍。猎杀动物和用毒气室、细菌病毒、集中营等残杀人类的行为只有一线之隔,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吃果子狸吃企鹅吃蛇,发展到喝猴脑,下一步就是吃人肉饮人血。如达芬奇所说,随着文明的进化,人类总有一天会视杀生如杀人。
吃素是文明的标志,野蛮民族接触文明后便不再吃人肉,同样的,人类文明进化到一定程度,人也会不再杀生吃肉。爱因斯坦说,单凭素食对人类性情的影响,就足以证明吃素对人类有非常正面的感化作用。吃素可消除残杀争竞之心,素食主义是一种心灵革命,可避免灵魂沉沦于物质的深渊。吃素不仅可以洗涤肉体,更可使心灵变得纯净。清除体中的浊气,思想会变得更加清澈。素食主义变成全人类的运动之日,就是重拾人性纯真之日,那个时候才会有真正的世界和平。相比之下,五荤之戒可宽松一些,做菜时放一点葱蒜调味,不可能一一挑出来,吃下一点,问题不大。但肉食不同,食肉不仅障碍修行,更会使人丧失慈悲恻隐之心,从这种意义上说,吃三净肉、五净肉的人还是有问题,远庖厨的也不是君子,爱默森说:“即使屠宰场隐密地藏在几百里外的地方,你只要吃了肉就等于是共犯的行为。”另一方面,假如吃素仍贪婪残忍,心中充满嗔恚嫉妒淫欲,素食也就毫无意义。
每次吃红烧肉时又总会想起苏轼,因为红烧肉是苏轼发明的。苏轼喜欢玩,喜欢吃,即使被贬谪到海南蛮荒之地,对吃还是那么讲究。苏轼喜欢玩、喜欢吃实际上是受宋代社会风气的影响。宋代文人官员奢侈享乐成风,甚至得到皇帝的鼓励。越是出身贫寒的文人,一旦发达之后,更是出奇地奢靡。比如吕蒙正,幼年被生父抛弃,和母亲住在破窑中,生活艰难,发达后极度奢侈。他喜食鸡舌汤,取舌之后的整鸡都扔了,以至于后园中死鸡堆成山。再如欧阳修,早年丧父,家境贫寒,做官之后,吃喝玩乐,极尽奢华。还有宋祁,发达后天天饮宴,夜夜笙歌,他的哥哥宋庠觉得他奢糜浮华有点过了,就写一封信数落他:“兄弟,你这样穷极奢侈,还记得当年穷困时在州学内吃斋饭吗?”宋祁回复说:“哥,当年受苦吃斋饭,到底是为的啥?不就是为了今日享受吗?”类似的话寇准也说过。寇准早年家境不好,做官后生活奢侈浪费,据说他在家中宴饮,不点灯而点蜡烛,连厕所里都点,要知道蜡烛在当时属于奢侈品。寇准喜欢欣赏歌舞,看得高兴,拿绫绢奖赏舞女,一曲红绡不知数。他的小妾写诗劝他节俭,他也写了一首诗回复:“将相功名终若何,不堪急景似奔梭。人间万事何须问,且向樽前听艳歌!”
也正是在那个穷奢极欲的时代,司马光、王安石这样节俭的人才显得另类。特别是王安石,生活很简朴,招待客人时,竟然也只有一张饼、一盆汤和一碟切成小块的肉。据说王安石平时连衣服都舍不得洗,怕洗坏了,甚至不洗脸,以至于脸上积了一层灰,很黑,让人怀疑他得了病。因为太特殊太另类,就显得有点假,苏轼的父亲苏洵就写了一篇文章,含沙射影地讥讽王安石,说他奸,像汉代的王莽一样。王安石后来受排挤,有很多原因,他的另类节俭应该是原因之一。王安石的例子说明,在一个欲望横流、不讲官德、没有官场准则的时代,要在官场上混,就不能太另类,同流合污很重要。大家都贪污都受贿都玩女人,只有你清廉简朴,你只有一套房,只有一个女人,大家不仅不会称赞你,而且会嘲笑你排挤你,连领导都觉得你有问题,于是明升暗降,将你安排到最需要你的贫困地区,让你在那里清廉至死,然后把你树为典范,将你写入歌曲颂扬你,可惜你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