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青花瓷碗

 高涛

三四十年了，那只青花瓷碗母亲一直不舍得丢。

它一直摆放在母亲老屋的旧木柜上，它被母亲擦得光亮，擦得一尘不染。

 它，不是一件文物，一点也不精美，甚至，还有些粗糙。它是母亲当年用三尺粗布换来的。

它比吃饭用的碗要大一圈，也要高出一指来。

它是母亲用来还面的碗。

那年月，家家户户都穷，我家的日子更是清汤寡水。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接二连三。那是个匮乏的年代，吃的，穿的，用的，没有不短缺的。日子的熬煎常母亲令母亲发生轻声的哀叹。

时常会碰到一种状况，盐罐是空的，醋罐是空的，面瓮也是空的。母亲就打发我去借，两勺盐，半碗醋，一碗面。最常借的面粉，黄的玉米面，白的小麦面。

借的时候用的是吃饭用的小碗，还的时候却换成大的青花瓷碗。家里面瓮有了面，母亲就用青花瓷碗盛满，碗顶堆成一座小山，吩咐我去还人家。我的小嘴就嘟囔，为啥借的时候是小碗，还的时候要用大碗？母亲并不气恼，笑着摸着我的头说：“低借高还，再借不难。”

果然，再去借的时候，人家二话不说，就掀开面瓮。

低借高还，再借不难。这就是母亲的生活哲学。

那只青花瓷碗，它依然沉静地卧在母亲老屋的旧木柜上，悠悠的，与岁月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