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报《延安文学》2012年1期

                                       高涛

  梁主任还有一个月就到退休的坎了，局长有些犯难，按说办公室王副主任递补上去是顺水推舟的事情。可是王副主任的年龄显然偏大，他只比梁主任小不到两岁，一个属马，一个属猴。“猴子”就是上去，屁股还没来得及暖热又得腾板凳。同一办公室的杨干事倒是年轻，也就三十出头，笔头子的功夫也要在两个老主任之上，可处理起一些棘手事情来，明显不如两个老家伙老成圆熟。杨干事西大中文系本科毕业，王副主任只在地区师范学校读过两年中专。王副主任惟领导命令是从，从不越雷池半寸，领导让尿一滴他绝不会尿两滴，可杨干事就不一样了，他在好多事情上老由着自己的性子，举个例子，他下巴上老蓄着一撮胡须，领导看不顺眼，说好端端的，非弄得跟日本鬼子似的？赶紧把那撮刺眼的毛剃掉，他呵呵一笑，可依然固我。

用谁不用谁局长一下子难定坨。和班子成员私下沟通，一半说这个好，另一半说那一个也不错。最后就把球踢给职工，让职工推荐，结果两个人得票一样。正在举棋不定的时候，局长收到两封信。一封是王副主任写的公开信，一封是匿名信。王副主任在信中极力推荐杨干事，说杨干事年轻能干，学历又高，脑子又活，还说自己是秋后的蚂蚱没几天蹦头了。还表态说请局领导放心，他一定会端正心态摆正姿态配合好杨干事的工作，做一天和尚就要撞响一天钟，发挥一个老同志的余热。另一封没有署名，说王副主任工作虽说认真负责，处事也得体，工作经验也没得说，可毕竟“廉颇老矣”，就算是夕阳，也没几天红头了。更为不妥的是他常年有病，一直依耐心脏起搏器支撑。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本钱都没有了，还拿啥革命？还说如果王副主任扶正，随时都有可能倒在工作岗位，给单位正常工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在班子行政会上，局长把两封信读给大家。他握着信纸的手颤抖着说：“同志们看看，这就是人和人的差别，一个光明磊落，胸怀坦荡，把单位的事当做自家的事，一个却阴暗下流，暗箭伤人，背地里搞些见不得人的把戏。同志们设身处地地想想，一个为了工作连自己性命都不顾的人，在如今的社会里打着灯笼能找见吗？！”

  一个月后，王副主任顺利接替了梁主任的班。

  大家私下议论有两种，一种说法：“别看姓杨的那小子人模人样的，背地里尽玩阴的。”另一种说法：“王副主任就是王副主任，生姜还是老的辣啊！”

  半年后，局长猝死在自己的办公室。到那个时候，人们才知道局长其实早在八年前就安装了心脏起搏器。

                                 民主决策《陕西市政》2011年4期

                                    高涛

  材料科钱科长还有两个月就到站了。刚一上班，牛经理就把办公室任主任叫过去说：“小任啊，小钱眼看就船到码头了，材料科得有人主事啊，过几天班子开个行政办公会。办公室先弄个民主推荐表发下去，充分听取一下职工群众的意见，要确保把那些愿干事能干事的同志放到重要岗位。”任主任点头哈腰：“牛总，我这就去办您吩咐的事，下午就把表格发下去。”

牛经理称呼人有个习惯，在下属面前见了谁都要在姓前加个“小”字。就说任主任和钱科长吧，两个人都比牛经理大一截子，牛经理照样一口一个小任啊小钱啊地叫。任主任好长日子都不习惯，心想，你牛吃草在经理的位子上才坐了几天，屁股还没暖热就变脸，真是应了那句话：人一阔，就变脸。

牛经理两年前当技术科科长的时候和任主任是平级，技术科在路桥公司是个清水衙门，没啥实权，也就没啥油水，甚至连油花花都没有，属于放屁都不响的部门。技术科那时要到工地去还得求他姓任的给派车，有没有车，那得看他的心情好不好。心情好了还好说，心情不好就说车坏了。那阵子牛吃草见了他一口一个“任主任”，巴结的话说了一箩筐。牛吃草当主管技术的副经理那阵见了人也客气，随和。转正后就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了。

  任主任第二天就把民主推荐结果送到牛经理办公室。牛经理办公室跟信访办差不多，每天都有接待不完的人。一拨走了又来了一拨。最后一拨刚一出去，任主任就见缝插针地敲门进去，他进去的时候，牛经理正端着茶杯喝水。任主任就把写有推荐人名单的一张纸双手递给牛经理。牛经理接过去看了看，拉着脸说：“我还要去局里开一个会，以后再说。”任主任只好悻悻地走开，还不忘说：“那，牛总您先忙，我回头再请示您。”

  推荐表下发后就有不少人晚上往牛经理家跑，在路桥公司，谁不知道材料科是个肥得流油的部门，想给人家供应材料，不给好处行吗？再说想把账面上的欠款变成硬铮铮的钞票，不给一定比例的回扣行吗？

  任主任第三天找牛经理的时候，牛经理正翘着二郎腿看《华商报》报，看见任主任进来也不把腿从办公桌上挪下来，冷冷地问：“啥事情？”任主任再次把那张纸拿出来说：“牛总，这是民主推荐的名单。”牛经理接过去，只瞥了一眼便不冷不热地说：“上头要检查工地，我得去工地，回头再说。”

  连续两次，每次都碰了一鼻子的灰，任主任就寻思那里不对劲。他又不便直接问牛经理。就私下约了牛经理的司机小马喝酒。在酒桌上就把自己的疑问抖落给小马。小马诡秘地眯眼笑，说：“主任觉得刘建明这个人咋样？”任主任愕然，说：“刘建明？”小马笑着点头。小马的话像一副提神的膏药一下子把任主任提醒了。他早听说刘建明和牛吃草私交极深，自己咋就没想到呢？

  任主任第三次找牛经理。这次，他添上了刘建明的名字，并把他的名字写在最上头。“刘建明”几个字也写得比别人的名字大。牛经理看完爽快地笑了笑，说：“看来这件事情是该研究研究了，老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嘛。”

  几天后，在班子行政会上，牛经理第一个发言。他说：“今天开这个会只有一个议题，班子集体讨论一下关于材料科科长的人选问题。大家可以坦诚地谈谈自己的看法，提出自己的意见”。几个副经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牛经理说，既然大家都没想好，那我就先说几句：“按照干部任用的程序，我让办公室事先搞了一次民主推荐。下面请办公室小任把推荐的情况向大家通报一下并谈一下办公室的意见。”

  任主任吭哧了下说：“根据牛总的指示，办公室及时向大家下发了推荐表，经汇总，情况如下：刘建明37票，高天亮36票，李小林32票，许宏基31票。办公室建议尊重职工意见，谁得票最多谁当选。”牛经理接住说：“我个人同意办公室意见。下面大家再谈谈自己的意见。”

  几个副经理都不说话。牛经理就挨个地问，都说没啥意见。牛经理最后说：“既然大家都没意见，就这么定了，办公室回头起草文件。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