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三七草

                              文/高涛

  屋外的窗台上葱绿着一棵三七草。那是母亲从老家带来的。五一假后，我把母亲从乡下接到城里招呼上幼儿园的儿子。妻子在七十多公里外的县城上班，我和孩子在省城。我一个大男人带个孩子的确有些力不从心，请个保姆吧，不放心，当然主要还是考虑到钱。一个月一千多，光孩子的托费和房租就八百多，没办法，只好把母亲接到城里来。

  按说，七十岁的母亲也该过两天舒心的日子，何况她有关节炎的老毛病，大热的天，还得捂上厚厚的棉被，要不腿就痛得直咬牙。可是她实在无法清闲下来。她说她还能帮我看几年孩子。

  母亲年轻的时候，纺线，织布，换粮，拉着架子车上工地运土，搬石头，吃尽了苦。到了年老，还要继续发挥余热地给我看孩子。

  母亲从老家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一疙瘩泥土。当然，我是到了城里才发现的，要不，我说啥也不会让她老人家那么远的路把那东西带到城里来。

我看家母亲打开塑料袋从里面小心翼翼取出一块泥土，不解地问啥东西？母亲说，是三七草苗子。我这时才看清那一疙瘩泥土上有星星点点的绿，芝麻大小。我说，要这干啥？城里啥样的花草没有？母亲把我用过的空塑料油桶上半部分剪掉，然后，把土放进里面，又给土浇上水。然后满足地笑了。母亲说，在有一个多月，三七草的叶子就有柳树叶那么大了。

  忙了大半辈子的母亲总是闲不住，做饭，洗衣，纳鞋底子，她把家属院门口做衣服的铰剩下的碎布块都要回来做鞋底子，我说，人家谁现在还穿粗布鞋？早不时兴了。母亲却不高兴了，说，粗布鞋咋了？粗布鞋穿着透气又不咯脚，还不得脚气。依母亲的说法，这粗布鞋还有保健功能。母亲除了干这些杂活，每天都不忘给窗台上的三七草浇水。在母亲的伺弄下，那芝麻一样的绿一天天变大，一个月后已长到半尺多高。叶子也有柳叶那样大小。

  叶子厚厚的，绿绿的，摸起来滑滑的。母亲眼睛喜成一道缝，说，你看，三七长得多结实呀！

  我说，好有什么用，不能吃，又不开花？母亲说，咋没用，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真正的夏天来了，沉睡了几个月的蚊子也卷土重来。儿子细嫩的皮肤动不动就被蚊子叮起一个红疙瘩。母亲说，快，去摘一片三七草叶子来。我说，摘那干啥？母亲说，罗嗦，叫你去，你就去。我把三七叶子递给母亲。母亲用大拇指和食指头把叶子使劲搓，搓出绿绿的叶子汁，然后把叶子汁涂抹在被蚊子叮起的红疙瘩上。说，一会儿就没事了。起初，我并不相信三七叶子能治蚊虫叮咬。我想起来小的时候，母亲每到连阴雨天，就会用剪刀剪一个手持扫帚的纸人挂在房檐下的墙上，说，雨很快就住了。我想，我都三十多的人了，母亲还当我是三岁小孩。可是，不一会儿，儿子身上的红疙瘩果然没有了。看着我疑惑的神情母亲说，这回知道这东西是干啥的了吗？

  再后来，到了晚秋，三七草竟然开花了，粉红色的，又细又碎，散发着清淡的香。我对母亲说，三七草原来会开花。母亲笑了，说，这有啥稀罕的，它还会结密密籽的籽呢。

  再后来，我看见母亲把成熟的有些发黑发亮的三七草籽细心地收进手心。母亲说，来年开春，就不愁没种子了。  

  高涛2007年8月2日西安（约12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