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小女人欧阳丽曼

文/杖打天下

 

 

九

    办完离婚手续出来，我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个曾经离我那么近的男人，就突然被一纸法律文书推到海那边，不是陌路，但事实上已经劳燕分飞。我捏着离婚证的手汗津津的，甚至都有点哆嗦。我想杜欣此时此刻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一直阴沉着脸，耷拉着头，半天不说话。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的心难受极了。

    我张了张嘴，终于把话说了出来。我说，杜欣，从此就分手了，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吗。

    杜欣苦笑了笑，说，都到这地步了，说什么也是白说。

    我有点哽咽，说，结婚也有段时间了，可你还不太了解我。

    杜欣说，这两天我也想了很多，也许是我做的不对，但爱永远都是自私的，我不得不那么想，那么做。

    杜欣说完仰起脸，怕我看见他眼里的泪水。

    我说，以后你怎么过？

    杜欣故作轻松地说，还能怎么过，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专心画画，专心教书。

    我说，那画室我不要了，本来就是你的，你一个人住吧，我不需要，住父母家更方便。

    杜欣说，法院判给你的一半，我不会要的，是你应得的。画室我也不去住了，我搬到学校宿舍去，那里还热闹些。这有钥匙，你拿去吧。

    杜欣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递过来。

    我说，我不要。

    杜欣说，先放我这里也行，什么时候需要搬行李，通知我一声。

    我说，我要走了。

    杜欣说，你先走吧，等看不见你了，我再走。

    泪水还是滚了下来，我赶紧扭转身，向前快走了几步。回头一看，杜欣也转身走了，向相反的方向走，走得很慢很慢，腿象灌了铅。

    我突然喊了一嗓子，说，杜欣。

    杜欣转过头，征怔地看着我，说，说吧。

    我强忍着悲痛，说，你不想最后抱我一次吗？

    杜欣笑了笑，笑得一脸的无奈，说不了，离了婚你就不再属于我杜欣啦，再抱就犯法了。

    本来杜欣想逗我笑，结果笑没逗出来，到象一把刀子扎进了心里。

    我一扭头就跑了，真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当街嚎啕大哭。

 

    鲍春秋从万晓妹的嘴里知道我离婚了，显得异常兴奋，满脸的笑，甚至走路都哼着小调。合约很顺利地签了下来，当天下午就紧急开了个高层任命会议，我被正式提名为副总裁。宣读任命书的时候，我看到黄总一脸的窃笑，心里就很反感。我知道我去了新公司以后，总经理助理的位子自然就空下来，史小莉自然而然会被扶正。现在看黄总，怎么看怎么象一堆屎，我从骨子里鄙视黄总和史小莉。

    会议一结束，我直接找到鲍春秋，要求不做副总裁，宁愿做一个小职员，我不想躲在他的大树下苟且偷生。

    鲍春秋就笑，说，都快成总裁太太了，哪有苟且偷生之说。

    我说，我是离了婚，但未必非嫁给你鲍春秋，天下好男人多的是。

    鲍春秋说，那不行，除了你欧阳丽曼，我谁都看不上。我可以象当年那样死命追你，直到你答应嫁给我为止。

    我哼了一声，说，你还嫌害我害得不够，是不是想逼我去死？

    鲍春秋不笑了，很认真地说，丽曼，别那么说。我这么多年东奔西走，都是为了你一个人，就是为了我们步入婚姻殿堂的那一天。

    我说，别再花言巧语了，反正我不做副总裁。

    鲍春秋说，就算为了一个老同学，还是先做着吧。我天天国内国外满天飞，肯定有很多事情照顾不到，有你在，我还放点心。

    我想想实在没什么更充分的理由，就心不甘情不愿地应承下来，但只答应做几个月，公司正式营业以后，我就退出。鲍春秋笑了笑，就说好。

    鲍春秋回美国前的那天晚上，非得要见见我的父母，约他们到酒店吃饭。父亲就说不去，生就吃大排挡的命，酒店里的东西吃不惯。我知道父亲还在生我的气，他总说我对婚姻太草率，说离就离了，让他的脸没地方搁。母亲虽然没有这么说，但还是对我突然离婚颇有微词。最后，父母出于礼节还是去了，但吃到一半就借故离开了。我知道他们脑子里还有杜欣，还有那个一到周末就会给他们做一桌子好菜的男人。

    鲍春秋被晾在那里，显得很难堪，一个劲地摇头。我过意不去，就说去唱歌吧，别在饭店里傻坐了。鲍春秋回过神来，就说好。唱完歌送我回家的路上，鲍春秋就说这几天要回美国，可能要有两三个月回不来，那边已经积了一桌子头疼的事情。他还说，要我耐心等他回来接我，他要和大卫商量一下婚礼的庆典。

    我说，我还没想嫁给你，婚礼就更不用提了。

    鲍春秋说，我会想办法，让你幸福地嫁给我，我能做到。

    我说，别想了，我不会答应的，如果你拿上下级关系压我，我就辞职。

    鲍春秋沉默了一会，突然把车停在路边，伸手抱住了我。我没挣扎，就任凭他抱着。鲍春秋见我反应的不强烈，胆子就大了，把座椅靠背往后一推，就想压过来吻我的脸。我一伸手挡开了。

    我说，鲍春秋，虽然我离婚也有几个月了，但还没调整过来，还接受不了你的爱，最好不要胡来。

    鲍春秋郁闷了半天，说，好吧，我等，再等一两年，我也愿意。

    鲍春秋第二天就去了美国，一呆就是三个多月。这三个多月里，每天他都要给我打几个电话，问问公司的进展情况，倾诉对我的相思之苦。他甚至有一天对我说，如果我还是这样无动于衷的话，他恐怕就顶不住了，就会疯掉。有人说，女人最怕软磨硬泡的男人，一磨一泡，心就软得象稀泥。我是确确实实体会到了。我开始慢慢重新接受了鲍春秋，一天接不到他的电话，就感觉一天的事情没有做完，尽管有时候，脑子里突然会冒出杜欣的影子。

 

    万晓妹出事的那一天晚上，我刚接完鲍春秋的电话。

    鲍春秋在电话里说，他隔两到三周就会回来，接我到美国完婚，大卫很高兴能有一个中国儿子和儿媳妇。鲍春秋在电话里掩饰不住兴奋的心情，高兴地大叫，说要举办一个全美国最轰动的婚礼。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并不十分高兴，她说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就这么飞了，想见上一面都难。我劝母亲说，等那边安排好了，就把她和父亲一起接到美国，享受晚年。父亲听了很不乐意，说他哪儿都不去，哪好都不如自己的家好。

    我正不知道说什么好，电话就进来了，是个交通警察打来的。警察问我是不是欧阳丽曼。我说是。警察说，你有个朋友叫万晓妹？我说，是，她怎么了？警察说，我说了，你别激动。她出了车祸，正在医院抢救，腿被撞断了，脸也破了相。尽管有了心理准备，我还是惊叫了一声，说，她现在在哪里？我要去看她。警察说，在市医院，需要直系亲属照顾，如果你知道她亲属的电话，麻烦你转告一下，她只说了句找欧阳丽曼，就昏过去了。

    挂上电话，我浑身颤抖，穿错了鞋，找不到包。万晓妹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什么不幸的事情都被她撞上了，父母亲又回乡下了，根本联系不上。母亲听我一说，也急得不行，说快去快去。父亲说，天这么黑不安全，一个人去怎么行，还是喊上杜欣吧。我不知道父亲怎么就突然想起了杜欣，已经来不及多想了。我立刻拨通了杜欣的电话。杜欣以为我出事了，惊恐地问我怎么了，要不要紧。我几乎哭着说，不是我，是万晓妹，她出了车祸，正抢救。杜欣说，丽曼，你先别哭，我马上打车过去接你。

    到了医院重病房，我尽管反复在心里说一定要镇静，一定要镇静，但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万晓妹浑身缠满了绷带，嘴上挂着氧气面罩，显示屏上她的心跳很微弱。医生把我和杜欣叫到门外，说万晓妹流血过多，差点没抢救过来，不过现在危险期已经过了，大可放宽心。我哇啦一声哭了。杜欣拍拍我的肩，说别哭别哭，命保住了就好。我一把抱住杜欣的脖子，哭得浑身发软。

    杜欣突然说，丽曼，万晓妹出事了，她的女儿怎么办？

    我这才想起来,杜欣比我的心细致多了。万晓妹家里原来有个保姆，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我想打个电话过去，但手有点抖，手机都拿不稳。杜欣说，你说号码，我替你拨。电话通了，好在保姆没有走。保姆听说万晓妹出了车祸，也很惊慌，问我要不要带着孩子过来。我看着杜欣，不知道怎么说。杜欣就说，千万别让孩子过来，会吓着她。保姆说，孩子跟妈妈睡习惯了，夜里要哭，她就没办法哄。我又看了看杜欣。杜欣想了想，说丽曼，你去万晓妹家照顾孩子好了，这里交给我吧。我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就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杜欣打车一直把我送到万晓妹家，又掉头返了回去。

    第二天早晨，我把万晓妹的女儿安顿好，又反复叮咛了保姆几句，才放心地打车直奔医院。到了万晓妹的病房门前，我没有直接进去，想看看杜欣还在不在。杜欣一直对万晓妹有成见，会不会早就开溜了。透过探视窗，我看到了杜欣，他趴在万晓妹的病床边上，已经睡着了。我轻轻地推开房门，走到杜欣的身边，伸手碰了他一下。杜欣一个激灵就跳起来，连说怎么了怎么了，又要抢救？发现是我后，杜欣长出一口气，说你吓死我了，以为又要抢救。从他的嘴里我才知道，万晓妹夜里抢救过两回，差一点小命就没了。

    我被杜欣感动了，不由自主地拍了拍他的背。

    杜欣赶忙躲开了，说，别拍别拍，拍成内伤你要负责。

    我忍不住笑了。这个人真是，开玩笑也不分什么环境，张口就来。我还是由衷地感到高兴，看来离婚后，杜欣的心情调整得不错。

    就是因为这场车祸，彻底改变了万晓妹对杜欣的看法。万晓妹拆绷带的那一天，我早早地就去了医院。进病房的时候，看到的不是杜欣，而是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男人。男人看见我进来，就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就借口打水走了出去。

    我朝万晓妹挤了一下眼睛，说，万晓妹，那个猛男是谁呀？我怎么没见过。

    万晓妹就笑，说，大街上捡来的相好，是老同学。

    我说，那么好捡，赶明我也去捡一个，省得还要找男人。

    万晓妹说，原来在大学里一直追我的那个，当时鬼迷心窍，就看上吴子文的大奔了，没理他。前段时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又听说我离了婚，就死皮赖脸地又贴上了。

    看着万晓妹一脸幸福的表情，我从心眼里替她高兴，就说，好家伙，躺在病床上，还不忘谈恋爱，革命热情可真够高的。

    万晓妹就笑，说，离婚后我一直在想，女人没有男人照样活得好好的，可没有了爱就不好过。以前老想找个大款，就可以幸福一生，可嫁给了吴子文那个王八蛋，才知道没有爱的婚姻是多么痛苦。我现在是彻底想通了，宁愿嫁个知冷知热的修鞋匠，也不再嫁无情无意的有钱人。

    我笑，说，这话从你万晓妹嘴里出来，真是活见鬼了。

    万晓妹哈哈大笑了一阵，突然说，丽曼，我觉得杜欣真不错，丢了怪可惜的，要不你和他复婚得了。

    我说，呸！要我离婚的是你，要我复婚的也是你，真是个拎不清。你不是看不上酸溜溜的教书匠吗？

    万晓妹说，以前看不上，但现在喜欢上了，没有杜欣，我恐怕早进火葬场了。我和杜欣聊过你和你们的婚姻，看得出他很后悔，他说一冲动就离了，连个回旋的余地都没有。我说的是真心话，怕晚了，杜欣就被别的女人抢走了。前两天，杜欣来病房看我，还带着个漂亮的女孩子。我就问他是不是女朋友，杜欣说不是，是他的学生，来帮忙的。我有点不相信，杜欣人不错，又一肚子的文化，保不准被多少女孩子盯着呢。

    我就笑，笑得腮帮子酸酸的，说，杜欣给你什么好处了？就帮着他说话。

    万晓妹说，就冲他天天晚上守在我的病床前，给我熬喷香喷香的大骨头汤。没想到，他能熬出那么香的汤，照顾我那么久，我都想嫁给他了。女人要是嫁给一个甘愿为自己下橱的男人，肯定幸福地冒鼻涕泡。

    我说，我怎么没看见你的鼻涕泡。

    万晓妹一阵乐，伸手擤鼻子，说谁说没有，这就给你弄出来。

    正说着，鲍春秋的电话打过来。鲍春秋说，他下周回来，接我到美国完婚。

    万晓妹眨了两下眼睛，说，丽曼，想好了，真去美国？

    我笑了笑，说，当然去，过几天就走。

 

--------------连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