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杖打天下

 

 

五

    万晓妹做完月子的第二天，就给我打了个电话，约我出去吃饭。万晓妹在电话里直抱怨，说女人做月子真是烦，这不能吃，那不能吃；这不能碰，那不能碰，连洗个澡晒个太阳都怕受风，把人都快憋疯了。

    我直截了当地说，废话少说，想吃什么？我请客。

    万晓妹说，当然是你请！喜酒都没捞到喝，今天你要补上。

    等万晓妹开车到了单位楼下，按了几声喇叭，我就匆匆跑出来，把她带到了离画室很近的一个火锅店，名字叫“怪味楼”。

    万晓妹直撇嘴，说真是寒酸，本来想宰你一次，好好吃一顿大餐解解馋，没想到吃的是破火锅，没劲。

    我说，大冬天吃火锅多好啊，能增加热量，锅底有人参、枸杞、老牛汤，绝对大补。把你补旺了，晚上也好给吴子文做泰式按摩。

    万晓妹连崩出来三个滚滚滚，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要提那个王八蛋了，他已经近一年没碰过我的身子了，怀孕的时候说怕伤着孩子，生了女儿后经常看不到人影。

    我不无担心地说，万晓妹，你也上点心，别把老公放了鸭子，这么长时间不碰你，只怕外面有人了。

    万晓妹一派无所谓的模样，耸耸肩说，不是只怕，是肯定。成熟男人一个星期不沾女人，是克制；一个月不沾女人，是压制；半年不沾女人，肯定是那玩意不中用了。那个王八蛋一年不沾我的身子，肯定沾了别的女人的身子，我猜都猜得出来。

    我笑笑说，你都快成男女问题专家了。

    万晓妹也笑，说，狗屁专家，女人的敏感而已。

    我说，知道他在外面有女人了，还故作轻松，有病，病得还不轻。

    万晓妹无奈地说，我有什么办法，天天要照顾孩子，又不能变只虫子趴在他身上监督，更不能拿把锁把那玩意锁上，随他去吧。

    我哈哈大笑，说我要是男人，也娶你万晓妹，可以安心地在外面找女人。

    万晓妹突然话锋一转，说别老说我，你怎么样？

    我说，还能怎么样？干柴烈火中，正甜着蜜着呢。

    万晓妹说，不是我说你，当初要是听我的话，嫁给市委秘书长的公子，再差也不会吃火锅。人家可是产房传喜讯——升了，真当了市政府办公室的主任，你等着后悔去吧。

    我懒得听她的话，就喊来服务员，开始低着头点菜。

    万晓妹说，丽曼小姐，还别不爱听，你可真不拿自己当朵花，想往哪插往哪插，一不小心就插在了艺术家的牛粪上。

    我知道万晓妹在为我可惜，象我这样姿色出众的女人，怎么也得找个象他老公一样开大奔的男人。不但开大奔的男人没找到，连个开桑塔那的男人也不是，每天上下班还要自己运动，才能让自行车跑起来。万晓妹不止一次给我说，这酸不拉几的日子还过什么过，趁还没有孩子，赶紧换片子。

    片子哪能说换就换，毕竟我和杜欣结婚以后，生活得很幸福。虽然日子不算富裕，不能象万晓妹那样天天游手好闲，满世界里招摇，但杜欣还是带给了我很多体贴和快乐。做为女人，有了快乐生活，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万晓妹拿筷子在我眼前晃了晃，说，唉，唉，唉，丽曼小姐，点好了没有？我快饿得肚子抽筋了。

    我突然在菜单上发现了一道菜，就说，万晓妹，牛鞭吃不吃？大补。

    万晓妹噗嗤一声，把刚喝进嘴的水喷了出来，说，看看，说来说去又转到我身上，要补你补，我怕上火，没地方泄。

    我们俩不约而同地大笑，引得周围吃饭的人都不解地看过来。

 

    这天早晨，睡了个回笼觉，睁眼一看快九点了。本来不会睡过头的，可杜欣天刚蒙蒙亮就起来要准备行李，他说他要带美术系几个不错的学生去写生，去安徽池州“杏花村”，要好几天。我埋怨他应该早点说，也好准备点路上吃的东西。杜欣说他昨晚上回来的时候，本来想说的，看我睡着了，就没忍心叫醒我。杜欣走了以后，一看时间才七点多，心想再眯两眼吧，手机也忘了开，结果就误了上班的时间。

    满勤奖没有了到没什么，只怕又要被顶头上司劈头盖脸地骂一顿，说我没记性，老往办公室的脸上抹黑。我理解张经理的苦衷，自从办公室有了我丽曼，迟到旷工的事情就没少过，我迟到了不说，还几乎把办公室的人都传染了，用张经理的话说，行政办公室里的人集体得了疯牛病。张经理因此没少挨黄红兵总经理的白眼，黄总常常笑里藏刀地在会上说，行政办公室光行不正，一个老鼠坏了一锅汤。我知道黄总在顾左右而言他，只是没点名罢了。顾名思义，欧阳丽曼就是那只坏了一锅好汤的小老鼠。

    当然，办公室里有一个人很例外，抗传染能力很强，那就是史小莉。她几乎每天早到晚归，即便刮风下雨，也丝毫不动摇。史小莉是个很标致的女人，刚结婚不久，老公在电厂上班，还经常上夜班，这就给她晚回家找了个很正当的理由。黄总也是一个很晚才回家的人，一到晚上，就看到两个办公室的灯亮着。有人就传出闲话，说史小莉对黄总有意思，还说的有鼻子有眼，好象真的捉奸在床了。我就很搞不懂，为什么男女这点破事，都是女的对男的有意思，都是女人想勾引男人。史小莉就很委屈，经常拉着我诉苦，说做个好女人怎么就这么难。我和她话说的多了，就觉得很投缘，公司有什么事情，就喜欢躲在办公室里嘀咕。

    我随便洗了把脸，上上妆，提上包就往外跑。到了楼下，我想还是先给史小莉打个电话比较保险，如果领导比较愤怒，就说身体不舒服去医院了，请半天假；如果领导没问这事，那就赶紧及时出现在他们的眼睛里，满勤奖虽然不多，但也够美一次容的，丢掉了实在可惜。我拨了史小莉的手机，她直接挂掉，然后又用办公室的电话打过来，平时我们都这么干，单位的电话不用白不用。

    史小莉还没说话，自己先笑起来，说，丽曼，又哪里不舒服？头疼还是屁股疼？肯定又懒床了。

    我吸了吸嘴，说，头和屁股都不疼，哪能天天疼，是牙疼，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

    史小莉还是笑，说，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快来吧，张经理都找你N圈了，连黄总都打过两个电话，问你在不在，我说你肚子拉稀，在厕所起不来了，哈哈。

    我吃了一惊，说，黄总找我？真的假的？别逗我，吓破了胆你要出医药费。

    史小莉说，是真的，张经理都急得要上房了，快点来吧。

    张经理找我到没什么，他是个口硬心软的好老头，最多也就是拉张老驴脸，说两句不满的话。可黄总找我会有什么事？现在公司正风言风语要裁人，莫不是要拿我第一个开刀？要真是如此，怎么和杜欣说啊，就说睡觉睡过了头，被单位开除了？脸都没地方搁。

    我把自行车蹬得象风火轮似的，不一会就到了石油公司门口。刚想把车存进车棚，看见张经理在办公大楼前朝我直招手，不知道他从哪里冒出来的，我就出了一头的虚汗。

    张经理说，史小莉不说你肚子拉稀在厕所吗？怎么从外面进来了？

    一句话提醒了我。我赶紧捂着肚子，说，可不是，实在受不了，就出去买药了。

    张经理说，天气冷了，别在路边乱吃东西了。噢，对了，你赶紧去黄总办公室一趟，他好象有很重要的事找你。

    我想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就说，张经理，黄总没说什么事情吗？

    张经理说，好象是人事调整的事情，具体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

    我想，完了，不幸被我猜中，真的要被公司扫地出门了。到了黄总办公室门前，手有些软，敲门的声音很小。幸好黄总还是听到了，说请进。

    进了办公室，站在黄总的办公桌前，心里不停地敲着小鼓,我说，黄总，你找我？

    黄总突然站起来，说，欧阳丽曼？

    我点了点头，说，是。

    黄总笑了笑，说，小欧阳，过来，到沙发上坐着说话。

    我说，黄总，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我承受得住。

    黄总说，快坐下，你不坐下，我就不说。

    我只得坐下。黄总又给我泡了一杯碧螺春，然后说，最近你的表现不错，我这正缺一个总经理助理，想把你提上来，不知你什么意见？

    我顿时轻松了很多，原来不是开除，而是提拔，但还是没想到，就不知道说什么好。

    黄总说，这个消息对你可能很突然，公司也有很多人想不明白，包括人事部的经理。但事情已经定了，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你今天把手头的工作交接一下，明天就到我隔壁的办公室上班，已经收拾好了，等会我会口头通知张经理，把你的任命通知发下去。

    从黄总的办公室出来，我发现自己突然长高了，成了丈二的和尚。临出门前，黄总不经意间说了一句“受人之托”，更让我找不到北了，心想谁会暗地里伸手推了我一把，但又不好意思开口问。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二三来，索性就不想了。毕竟升职是让人高兴的事，每月的薪水又会增加不少，就一路哼着小曲回了办公室。

    消息已经先我一步到了办公室，张经理正趴在桌子上，字斟句酌地写着任命通知。史小莉的脸色不好看，看我进来了，就低头假装看报纸，也不说话。

    张经理抬头看了看我，说，丽曼，升职了要请客。

    我说，没问题，吃西餐还是吃海鲜，随便挑。

    史小莉突然冒了一句，说，穷人的肚子搁不起油，怕拉稀。

    我就笑，笑得很勉强，知道史小莉心理不平衡，拿话刺我。晚上请吃饭，史小莉也没有去，她说家里来亲戚了，要赶回去做饭。这也是她准时下班为数不多的一次。

 

    躺在床上，我先给杜欣打了个电话，问他何时回来，带的钱够不够用，但没敢把升职的消息告诉他。都说漂亮的女人是非多，真怕他不知想哪里去了。然后，我又给万晓妹打了一个。刚想把升职的消息说出来，万晓妹张嘴就把话抢了过去。

    万晓妹打着哈欠说，恭喜你呀丽曼，丑小鸭摇身一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白天鹅了，要请客，但不能吃火锅。

    我一阵诧异，她是怎么知道的？我说，万小妹，你从哪里知道的？是不是你又在搞鬼？说完，我猛地想起来了，黄总说“受人之托”，这个人难道就是李强？

    万晓妹说，我怎么会不知道？别忘了，我是你丽曼肚子里的蛔虫，别说这么大的事情，就是你一天放几个屁，我都知道，呵呵。

    我说，是不是李强干的？如果是的话，我明天就辞职。

    万晓妹说，嗨嗨嗨，别那么较真好不好，别说不是他干的，就是他干的又能怎么样？真是热脸贴个冷屁股。

    一听万晓妹这么说，我猜她一定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了。我急了，说，不是李强，还能是谁？你我的圈子里都没有这样的能人，快说。

    万晓妹就笑，说，打死我也不能说，人家想给你一个惊喜。

    我有点火了，说，万晓妹，你要不说，明天就绝交！

    万晓妹嘻嘻哈哈，说，绝交了也不能说。我要给孩子换尿布了，拜拜啦大美女。说完，就挂了电话。

    这家伙，居然敢挂我的电话，我气疯了。

    我折腾了半夜也合不上眼。这个“人”不是李强，又会是谁呢？

    这以后的二十多天里，万晓妹突然失踪了，手机也打不通。吴子文不打电话问我我还不知道，吴子文说，这个臭娘们，把孩子丢在家里，一个人开车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连个屁都没放。后来，吴子文才说了实话，他和万晓妹打了一架，为了公司女秘书的事情，他揪下来万晓妹的一绺头发，万晓妹抓烂了他的脸。吴子文见从我这里挖不出来万晓妹，就悻悻地挂了电话，他的最后一句牢骚话，还是让我很为万晓妹担心。

    吴子文的鼻音很重，话象块石头砸在地上，狠狠地说，等找到这娘们，我肯定饶不了她！

 

--------------连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