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抱歉，最近为生计操劳，没空儿弄翰，只好握锅铲，炒炒隔夜的冷饭，还是接着说埃塞这面绝壁。它的故事远远还没讲完。

    上苍看老夫心诚，不远万里，跑到这不毛之地，于是，尽量让老夫开开眼，除了看修士的隐修日子，还让老夫看了回绝壁葬礼，对老夫而言，真是个奇观，也许是世上所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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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信众都已散尽，原以为故事到此结束。忽然，远处浩浩荡荡走来一大队人，扛了一具棺材，四人肩抬。这路“四扛”出殡的阵式，按吾华京城早年的说法，叫“一提拉”，算是薄葬（老夫打算专门写篇博聊这事儿）。不过，埃塞也跟吾华一样，别看是乡间薄葬，灵棺上也有大罩。不须问，这必然是当地乡民在出大殡。可他们到这山崖上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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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棺前，没见着打幡儿、捧灵牌的孝子。可与吾华早年一个动静，有不少打执事的，当然，执事没那么全乎，只有各色的伞和旗，而没有扇、钺斧、朝天镫、立瓜、兵拳、象鼻刀那种排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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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人意料的是，送葬队伍中，有不少女子。而她们的装束，看着比同行的男人远为正式，神情也更为凝重。因女子不许登崖，这里似乎见不着什么女性。妇女的发式，是此地特有的，车开出一百公里，便变了样式。在埃塞乡间，男子人手一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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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棺抬到峭壁之下，男右女左，分列等待，在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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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羊皮绳子系在棺材的一头儿，再由事先登崖的、殡葬队中的男子将其慢慢拽上绝壁。女人方阵显得比懒散的男人们显得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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殡葬队伍看着上升的棺木，一片悲戚，但无哭声。耳际仅有一片天籁之声。在这个荒僻的地界，看到如此肃穆情景，令人印象深刻而触动。要是换了吾华，这会儿，阴阳两隔，或许正是哭丧的节点，子孙们不管平时孝不孝，这时，都要大放悲声，个个嚎的直打踉跄，弄出大恸几绝，擗踊哀号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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殡葬队伍中，有妇女在啜泣，默默地吧嗒泪珠子，至多掩袂而泣，绝无悲嚎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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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棺升到崖顶，由司祭与修士接手，举行追思礼，做殡葬弥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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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树下，摆放着灵棺，围立着举行宗教仪式的修士。左边，靠着土墙打伞者是唱诗班。右边，在远处环立者是死者的男性亲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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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棺而立、正在做宗教仪式的司祭和修士们。教堂给棺木换了一个棺罩，以示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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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壁之上，悠悠天地之间，举行这样一场葬礼，真有天人合一之感。辞世，变得不再沉重，恰如西塞罗说的那话：“死亡，并非是生命的毁灭，而只是换个地方。”咱活一辈子，若能以这个阵式辞世，那是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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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祭坐在灵棺之侧，诵读圣经祷词，像母亲给孩子唱摇篮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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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一片静寂，唯闻诵经之声。老夫虽是教外之人，此情此景，心中不禁也浮现出一种圣洁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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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也许是逝者一生中最为安祥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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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士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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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天衰草，低沉的诵经，幽远的圣歌。在这样的氛围中告别人世，令人羡煞。须知，这里地处埃塞偏远贫穷的山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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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诗班。仅有鼓声、铃声相伴。这些修士也是人手一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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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声无伴奏合唱，高低音合声，音色浑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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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旷野中的崖顶上吟唱圣歌，声音悠远，直达天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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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这两面鼓和修士手里的铜铃伴奏，崖顶上徐徐的清风就是他们的管风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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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在任何大剧院里无法听到的歌声，隐修之士的圣歌，清净无尘，直抒胸臆。让老夫甚是感动，胸中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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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红伞黑袍大佬不知何种角色，他是唯一坐在椅子上的人，翘二郎腿，透着威严，可能是监场的大教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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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属只能远观。虽是他们家的人，但安排灵魂的事儿，与他们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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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崖顶上，并未看到墓地。下崖后，问司机温多撒，他猜，做完弥撒后，灵棺还要降回崖下，觅地安葬。因天色将晚，温多撒一个劲儿地催，还有很长的山路要走。真是遗憾，没等到灵棺降崖，便同温多撒匆匆赶路去了。

2012年9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