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人过年，都想讨吉兆，祈好运。可是，天上不会白掉大馅儿饼。老话说的好：行得春风望夏雨。没出哪有进？老理儿，过年，要派利是，长辈给晚辈派，老板给员工派；特别是，已婚的要给单身的派，周寡济孤，积善才能余庆。

    年前，与三位有室之夫到大排档吃牛肉拉面。旷男见三室夫对传统无知无觉，于是，提醒三室夫过年派利是的中华美德。三位诈聋佯哑，脑袋埋在面碗里，一声不吭，啜汤吸面之声如饿猪拱槽。饭后，三夫如常，坚持与旷男劈硬柴（沪语，吃饭分帐）。其后，室夫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为由，又把旷男绑架到“星巴克”咖啡馆，逼旷男掏腰包请喝“拿铁”、“加倍情浓”。如今世道，阴颠阳倒，世风不古，可见一斑。

    南美的咖啡，堪称美味，香郁浓厚，相比之下，北京街头的咖啡，分明就是涮锅水。坐在“烂”机上，旷男无劈柴、请客之虞，九天之上，独自擎着白瓷杯子，细品慢饮，独享佳物，连进三杯，齿颊生香。可是，贪喝黑汤，搅得旷男一夜“寤寐无为，辗转伏枕”，烙饼翻至天亮，方有睡意，刚合上眼帘，铁鸟陡然下降，利马到了。

    “烂”要赶时间，不允赴智旅客下机。只见冲上来一帮糙汉，肤黑手粗，衣着邋遢，在舱内清扫，搅得盆朝天、碗朝地，鸡飞狗跳，暴土扬尘。这动静，在他处也曾领教过，但这次印象最差，秘鲁爷们儿干活敷衍了草，虚应故事。

    半小时后，飞机再从利马起飞，原本半空的机舱一下子满员。近三天的奔波，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晕晕沉沉，勿勿进完早餐，戴上眼罩小憇，未料，这人工夜比自然夜还有神力，没一分钟，就睡死过去。几小时过去，正在访神问仙，忽听到广播飞机降落，才炸尸般醒来，一看手钟，已是下午2点，刚来及抺去嘴角的睡涎，飞机的鼻轮已砸到跑道。

    过边关，取行李，下一步如何走，是个天大的问号。问询台让我找“烂”交涉。一着急，20几公斤的箱子，沿楼梯拎上三楼，拜平日练块儿的功，一步未歇，大气不喘。

    出发大厅，“烂”与“天空”的柜台比邻而设。冤有头，债有主，先找“烂”算帐。想起洛杉矶“烂”哥的豪言：“我们犯的错，我们兜着”，在“烂”柜台里挑个了眉眼儿和善的妹子，虎着脸，把“天空”的废票递将过去。

    真没看错人。妹子，大善妞儿一个，问明情况，先重复了帅哥的话：“您别急，我们的错，我们负责到底。”她用座机和手机交替给主管报告，几度争辩。这是老夫头一次耳对口地听到西班牙语，语调优美，想起一篇文章，把西班牙语吹成“如林间刮过的轻风”。妹子放下电话，告我说，“再过3小时，‘天空’和‘烂’各有一班飞机去蓬塔城，要是‘天空’不拉你；我们拉！”话讲的掷地有声，让我一颗倒悬的心翻回原位。随后，妹子跑去“天空”交涉，“天空”告之廉价票不能改签，过期作废。妹子气呼呼地回来，二话没说，当即给我出了飞往蓬塔的“烂”票。妹子脸软心慈，急人所困，看着心里热烘烘的。她又告我哪儿换钱，哪儿托运行李，待她笑咪咪地祝我旅途愉快，“烂”在我面前蓦地变身成“兰”。不禁感慨，这么贤静的娘子在太平洋那头怎没撞见过？

    峰回路转，今晚便可赶到蓬塔。旅馆没白订，让人捯回一口大气。下午3点办妥登机手续，一身轻松，摇四方步，背手闲逛。圣地亚哥机场有欧洲机场的范儿，温馨舒适。走出候机大厅，遥望远山戴雪冠，绿茵映流云，红白蓝三色国旗在风中猎猎飘扬，空气中荡漾一股异国气息。说句酸话，老夫一路寒冬，到这会儿，终于迎到了第一缕春风。

    鞍马劳顿，累晕了头，昏昏然到失忆的地步。提款机上取钱，用了十几年的密码竟记错了，反复插卡，拒，拒拒，拒拒拒，拒出我一头汗来。情急之下，请身边取钱的妹子帮我看哪输错了。妹子又是一善妞儿，肩膀贴肩膀，脑袋挨脑袋，除了密码，一遍遍看我按扭。最后，那只挨千刀的钱老虎死活就是不吐银子。妹子比我还急，就差把她刚取出的钱塞我兜里了。送走了妹子，才猛然想起密码有误！跑到提款机上再一比划，果不其然，吐钱口里汩汩地流出比索（智利货币名）。不过，要去智利旅游的驴友听好，智国的钱老虎吃人不吐骨头，汇率极差，另外，它每呕吐一口，还加收手续费2500比索（5美刀）。

    说到智利比索，有则新闻。说智国08年发行过一批50比索的硬币，上市流通一年多，才被细心人发现国名竟给弄错，CHILE给铸成CHIIE。国家造币厂总裁和当事人等等一大串为此丢了饭碗。智人一听，机会来了，赶紧收藏，指望错板钱币跟错板邮票一样，有朝一日也能身价飙升。绝望的是，智利政府克勤克俭，没打算让这款错币退出市场，国家造币厂心说了，不就错一字母吗，多大事啊。

    机场里遇到的这两位善良妹子，弄得对智国女子印象甚佳。早年，在网上看过篇文章，台湾佬所写。这条台湾光棍，三十啷当，事业家庭两不顺，潦倒困顿，于是攒钱辞差，圆他周游世界的梦。没想到，台湾衰汉在智利遇到佳人，再也迈不动步儿，在万里之外的陌土，撞下了天婚。

    下午5点一刻，“兰”287航班升天，闷头向南径直飞去。机上塞得满满的，我拿到的估计是最后一张票，阿弥陀佛，那位“兰”妹妹简直就是我的活菩萨！

    四个多小时的航程，机餐供给极其寒酸，两小包饼干，一纸杯饮料权作晚餐，鸟都吃不饱。在以后的“兰”航班上，不管远近，吃的与此一模一样。想想也有道理，“兰”误点乃家常便饭，好不容易赚下的那点银子，都拿来安抚善后、打理地上那群怨气冲天的旅客了；忠孝不能两全，天上这帮，只好当家雀儿（京话，音“家巧儿”，即麻雀）喂了。

    飞机还没摆平，老夫又睡死过去。冥冥之中，一个声音执着地在耳边聒噪：“嘿，醒醒！你小子醒醒！”极不情愿地睁开眼，扫了一眼舷窗。藕，卖糕的！似被闪电劈中天灵盖！机翼下，万山开遍玉芙蓉，雪海冰岳，层峦叠嶂，连亘千里，雄浑壮丽。安第斯山！这就是老夫魂牵梦萦的安第斯山！

    窗边坐一老头儿，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把脸贴在舷窗上往外瞅，嘴里念念叨叨，可能在说：“雪山！雪山！大雪山！”像小布什一样，他有副硕大的招风耳，遮蔽了整个舷窗。没辙，我只好从他耳朵眼里往外窥觊，再把镜头架他耳朵上，照完片子拿回来欣赏。老头儿嫌我老跟他脸贴脸地肌肤相亲，扭过身来，竖起三指头，点点我的手钟，做出一个要换座的动作，意指他把窗户让给我半小时看山观景。之后，我也扒在舷窗上，嘴里像老头儿一样赞叹：雪山！雪山！大雪山！

    飞机在 Punta Putt 落地，下空了飞机。上来的人，又把飞机填满，再起飞。晚 9 点半，再落地。智利最南端的小城蓬塔·阿瑞那斯（Punta Arenas）到了！

    拖箱子出机场。虽值南半球的初夏，但还是凉风灌脖，吹竖了一头乱发。已是晚上10点了，天才刚刚暗下去，留下了漫天的晚霞。陕西关中老乡说话朴实，有民谚形容红：“关公脸，接血盆，姑娘裤头，火烧云。”老夫见识少，其他三红没见过，今儿个，终于有幸看到了这最后一红，满天红彤彤的火烧云。

    满满一飞机人，一眨眼的功夫，全没了踪影。只剩几个外埠客，面对黑暗、冷风，惶惶不知所措。好在候机厅门口竖两块小牌，一块写，小巴送到家门口，3000比索；另一块写，出租，不管到哪，7000比索。后来发现，在智国、阿国的多数机场，都有这类贴心服务，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无需担心被骗挨宰。

    小巴上开着暖风，司机大爷比暖风还暖。乘客五人，两对儿加一条光棍儿。光棍儿身边是一对美国来的少男少女，高中生模样，一黑一白，白男黑女。光棍儿跟白男搭茬：“玩来啦？”白男答:“嗯。”原来“他”也是个姑娘。后来，老夫在路上又遇过这样的花木兰，女扮男装，多半为了安全。听到假男的回答，光棍儿挺诧异：“荒郊野岭，有啥玩的？”假男答：“这儿有一熟人，以前来过一次，觉的好，就回来了呗。”光棍儿游山玩水，鲜走回头路。真是一人一玩法。

    在网上订的小客店，司机居然没听说过，于是到当地颇红火的一家小客栈打听。门一开，里面灯明烛亮，人进人出。店主是个小伙，喜气洋洋，一问，原来我订的那店就是他爹他娘开的，拐弯即是。

    在一条僻静巷子里，司机终于找到这家父母店。大门上拴一粗铁链子，挂两把大锁，黑灯瞎火，一丝人气没有，冷清地像一太平间，同儿经营的那家判若天地。儿他爹带了两只贵妃犬出来招呼，这狗冲我笑，他爹人却阴着脸，没一点笑模样，好像接的不是住店客人，是上门催命的小鬼儿。可网上说这店的老板娘热情好客，亲自到车站接人。看来他爹跟他娘不是一路人。

    小店就我一个住客。楼上三间客房，两宿舍、一单间、两公用卫生间。我订的单间，同网上照片相符，整洁安静，索价不到30美刀，包早，免费上网，值。

    冲热水澡，洗袜子、裤衩，这次出门，自许一誓，再苦再累，臭袜臊衩绝不过夜。床上一躺，已值午夜，闻深巷犬吠。打开电脑上网一看，大洋那头几位室夫正发贴子约吃牛肉拉面。想到室夫们撅着屁股，坐在大排档的硬板凳上，头扎在油滋麻花的粗磁海碗中，甩着腮帮子，嘴角淌着面汤，费劲巴拉地嚼着老牛的奶脯肉，旷男心里实在不忍，忙送出一贴：“孩儿爹们，阿拉明儿个要去吃巴塔哥尼亚的炭烤全羊。侬要吃吃看伐？侬馋煞唻？侬要吃，阿拉勿要劈硬柴，阿拉挺账。”

    这时，才想起还没吃晚饭，但想到明天就可尝到世界闻名的炭火烤羊，旷男垂涎三尺，心里乐开了花，红透透的，就像刚才那一天的火烧云彩。

2010年3月2日

另，看到智利地震消息，颇感揪心，愿那儿的百姓重整家园，更愿在那儿遇到的善人们安然无恙。

http://s6/middle/4bf51c0fg80c6f88780d5&690安第斯山" TITLE="【智利】白雪红云 安第斯山" /> 圣地亚哥，“烂”的值机台。
http://s5/middle/4bf51c0fg80c6ed8f4154&690安第斯山" TITLE="【智利】白雪红云 安第斯山" />  旁边就是廉航“天空”的服务台。妹子前去交涉，但它不买“兰”妹的账。注：这位猛女不是“兰”妹，老夫照这片子时，“兰”妹正倚在柜台上向我微笑，真贤静啊，把老夫的头都闹晕了。
http://s9/middle/4bf51c0fg80c6edadd4f8&690安第斯山" TITLE="【智利】白雪红云 安第斯山" />  “兰”的地面服务极佳，行李可以预先托运，省了寄存行李之苦。而当今许多大机场，不仅不允提前托运行李，还取消了寄存行李的服务，据说这是为了机场安全考虑，洛杉矶机场即没有此类服务，极为不便。
http://s11/middle/4bf51c0fg80c6edfa26aa&690安第斯山" TITLE="【智利】白雪红云 安第斯山" />  圣地亚哥机场。“兰”之老巢。
http://s4/middle/4bf51c0fg80c6ee18ab23&690安第斯山" TITLE="【智利】白雪红云 安第斯山" />  初夏已到，冬雪未融。我照这片子的时候，心情像这面三色旗子一般飘扬。
http://s7/middle/4bf51c0fg80c6ee3738e6&690安第斯山" TITLE="【智利】白雪红云 安第斯山" />  “兰”去蓬塔·阿瑞那斯的航班于下午5点一刻起飞。

http://s8/middle/4bf51c0fg80c70dbef337&690安第斯山" TITLE="【智利】白雪红云 安第斯山" />
 兰和天空各有一班去这极南之城。星星是“兰”的图腾，天空那身上画的是太阳？
http://s16/middle/4bf51c0fg80c6ff12e60f&690安第斯山" TITLE="【智利】白雪红云 安第斯山" />   南飞途中惊醒后看到的第一眼景象。旁边黑影是窗边老头的侧脸。相机架他耳朵上照的。
http://s12/middle/4bf51c0fg80c6ff4ff67b&690安第斯山" TITLE="【智利】白雪红云 安第斯山" />  安第斯山的壮景。
http://s12/middle/4bf51c0fg80c6ff7dd7db&690安第斯山" TITLE="【智利】白雪红云 安第斯山" />  老头让我依窗眺景半个小时。
http://s6/middle/4bf51c0fg80c6ff9c5675&690安第斯山" TITLE="【智利】白雪红云 安第斯山" />  
http://s10/middle/4bf51c0fg80c71c6ae829&690安第斯山" TITLE="【智利】白雪红云 安第斯山" />  
http://s5/middle/4bf51c0fg80c71c98a124&690安第斯山" TITLE="【智利】白雪红云 安第斯山" />  
http://s1/middle/4bf51c0fg80c7157fec30&690安第斯山" TITLE="【智利】白雪红云 安第斯山" />  
http://s14/middle/4bf51c0fg80c7159e74dd&690安第斯山" TITLE="【智利】白雪红云 安第斯山" />  
http://s8/middle/4bf51c0fg80c715bcf787&690安第斯山" TITLE="【智利】白雪红云 安第斯山" /> 晚9点半，蓬塔小城到了。
http://s10/middle/4bf51c0fg80c715db6cc9&690安第斯山" TITLE="【智利】白雪红云 安第斯山" />   陕西关中民谚：“关公脸，接血盆，姑娘裤头，火烧云。”今儿总算看到四红之一了。

http://s15/middle/4bf51c0fg80c7201a240e&690安第斯山" TITLE="【智利】白雪红云 安第斯山" />

 司机老头怎么也找不到俺订的小旅店。
http://s15/middle/4bf51c0fg80c716093c1e&690安第斯山" TITLE="【智利】白雪红云 安第斯山" />  司机到这店去打听，原来那店是他爹娘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