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狗的爱情

白沙河

讲个故事，轻松一下。这是听朋友讲的，真实的。

朋友的朋友曾经养过一只小狗，属于很名贵的那种。狗主人对这只小狗非常喜爱，起的名字叫“贝贝”，就是通常那种有爱心没特色的名字。对“贝贝”姑娘，主人不仅在饮食、卫生、保健等方面关爱有加，而且早已经给予了家庭成员的编制，据说享受家长助理的待遇，排名第三，括弧，在贝贝姐之后、贝贝爸之前。对其外出也是严加管束：除非由妈妈爸爸亲自牵着，在早晨、晚上出门遛遛，通常是绝对关在家中的。这除了以防走失之外，还有其他考虑。

 贝贝家楼下附近有一家餐馆，内养一只大黑狗，公的。餐馆养狗，自然不是用来把玩观赏，而是用来看家护院的，因而也不会是什么名品贵种，只不过是人们通常说的那种“土狗”。这只狗没名字或者说没独特的名字，店主人平常就叫它“狗”，它也明白是叫自己，总会做出很明白的表示。大黑狗不仅出身“土”，生存环境也明显属于蓝领阶层，“生存权”是保障得很好，但“发展权”却谈不上，卫生、美容、健身等等这类属于上流狗社会的生活方式，大黑狗更是闻所未闻。相反，大黑狗身上的油渍、菜汤经常可见，尤其是它身上的那股油烟味，别人远远就知道它是吃剩菜剩饭的主，甚至还会多少让人想到地沟油。更让人不待见的是，它已经很老了，身上的毛有的已经脱落了不再长出来，整天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从来没人听到它吠过。也许，它很知道，住在城市里的狗是不能随便乱吠乱咬的，尤其是住在城市里的“土狗”，和进城的民工同属一个阶层，必须按照城里人（或者狗）所要求的方式生存，要是西装领带还大声说话，指不定会给自己招来什么麻烦。至于进城的“土狗”，一旦它的叫声惊动了或吓着了书记什么的，会招来打狗队也说不定，就像某个地方的那些狗狗们，就因为其中一只有眼无珠看人低，惊吓了当地的书记大人，结果给整个狗类招致了灭种之灾。但这只不起眼的大黑狗，却挺有威慑力，外人若走近，它会低沉地发出一声闷哼，低垂的眼皮一抬，一道凶光射出，来人赶快就会退避。也许真像俗话所说，咬人的狗不露齿。这样的狗，肯定有不错的职业道德，不像那些整天上蹿下跳、摇头摆尾的狗们，除了巴结主子、威胁弱狗，再也不会别的。

但就是这么一只又老、又丑、又脏而且出身严重卑微的狗，却对名贵宠物狗贝贝充满了吸引力。每次贝贝妈牵着自己的贝贝路过小店旁边，贝贝脖子上的那根漂亮的链子，总会绷得紧紧的。这也让贝贝妈格外增加了几分担心，便处处时时加以防范。

然而百密一疏。贝贝妈发现贝贝怀孕了，发现这事还是因为大黑狗。某日，贝贝妈听到有敲门声，开门一看，是小餐馆的大黑狗。贝贝妈刚打算关门，发现大黑狗转身下楼到楼梯的拐弯处，叼上来一根骨头，放在门外，然后，转头慢慢离开了。贝贝妈恍然明白，难怪贝贝最近状态异样。

此后，隔几天大黑狗就会叼来一根骨头。每次，贝贝妈听到敲门声打开门看时，只会发现骨头放在门外，没有大黑狗的踪影。

又过了若干日子，贝贝要生产了。很不幸，贝贝难产，死去了。贝贝妈一家开车拉着死去的贝贝，到郊外的山坡上，把它埋在一个小小的坟墓里。不知什么时候，餐馆又换了一只黄狗，也是从乡下带来的“土狗”。

或曰：汝非狗，焉知其行属爱情乎？

（200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