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同情更重要的是权利

——由“春晚”上的“农民工”谈起

白沙河

春节将至，关于CCTV的“春晚”的各种话题说了又说。在下对演艺界的那些事一窍不通，之所以插一嘴，则是因为猜测着今年“春晚”，少不了又要来几个关于农民工的节目，因为要关心民生嘛。

印象中，“春晚”上有“农民工”，只是近几年的事。近的有一个《公交协奏曲》，还有被称之为2007年“春晚”最感人节目的《心里话》、《农民工之歌》，早一点有一个《打工幼儿园》，还有一个名字什么记不清了，只记得似乎是一群年轻人在跳舞，讲的是农民工进城后的变化。

“春晚”上的这些“农民工”，较之过去，有了许多不同：农民工及子弟自己或曾经的农民工（如王宝强，尽管干民工时间很短，但毕竟干过）来充当舞台上的“农民工”，而且，表演得更“感人”，以至于使现场的和电视机前的观众，都被感动得落泪。也就是说，这些节目，赢得了人们的同情。就节目的内容而言，本来也是以赚取同情为主。例如《心里话》的几个关键词：“校园很小”、“课桌吱吱哑哑”、爸爸建起“高楼大厦”、妈妈“扫马路”、我们也是“中国娃”，大量地诉说不幸。例如《打工幼儿园》中的跟着父母送奶、卖菜等等，说的是小小年纪的辛苦。甚至动不动就出现在舞台上的下跪，在表示感恩的同时，也难免有博取同情的意味。

在这些对农民工生活予以关注的节目中，还有一个重要问题似不应忽视。这就是创作者的视角——这是较为隐秘但却能反映出某些重要东西的问题。可以说，尽管表现的是农民工的生活，倡导的是“以人为本”的理念，但所包含的视角却是城里人的视角，是城市的视角，是社会、国家的视角，而非农民的或“人”的视角。这集中体现在对农民工的“歌颂”上：在《心里话》、《公交协奏曲》、《农民工之歌》这几个有代表性的作品中，都少不了“高楼大厦”这一意象。这其中要表达的，主持人作了很好的概括：“城市的建设，城市的发展，城市的繁荣，都离不开你们”。这和许多赞同农民进城的专家的文章一样，农民工为城市做出了贡献，因而应得到肯定，城市人应当予以回报（《公交协奏曲》）；既然做出了贡献，城市就应当接纳他们。这些都没错，都很必要，但如果仅有这些，那就和给地主老财家做长工打短工应当给碗饭吃给个地方住没有质的区别。农民进城是来挣饭吃的，打工挣钱能要回来，就谢天谢地了，他们根本不去想什么贡献不贡献。“贡献”之类的话，是城里人说给城里人听的。如果真正从农民的视角、从“人”的视角来看，无论是否做“贡献”，进城是每一个国民的权利，哪怕是进城做乞丐，也是自己的权利。权利，才是根本的，否则，看完了，同情了，帮助了，一切还是照旧。

从社会需要、国家利益，而不是从权利来看问题，在“打工子弟”上表现得也很突出。本来，一个未成年人有接受教育的权利，那是天赋的自然权利，也是法律所保护的权利，它是不能被以任何理由加以剥夺的，办学条件、质量不是理由，身份地位更不是理由，至于现在是否聪明伶俐、将来是否有出息，更不能作为一个未成年人是否有权利接受教育的条件。在《打工幼儿园》中，那个“马上封”主任之所以不封这家幼儿园了，主要是看到了那些孩子聪明懂事，是未来的社会栋梁之材。至于《心里话》，“中国的娃”、“祖国的花”，这两句很感人，但也是从国家的视角来说的，是因为“祖国的花”而应当接受阳光雨露，而不是一个“人”的天然权利。然而就是这样的三岁孩童都知道的常识，还需要拿到春晚的舞台上，昭告于天下，专门提醒那些掌握着他们命运的人，可见受教育权利被实际上漠视的程度。创作者也许有自己的无奈，但无论怎样，那诗词的内容，那朗诵的口气，更多的像是在乞求——“行行好”。

三十年了，那一年出生的“中国的娃”的娃，已经要上学了吧？好心的人们，掌握着他们的命运的掌权者们，同情固然重要，而比同情更重要的是，尊重他们的权利：他们进城的权利，哪怕是进城做了乞丐；他们的受教育的权利，哪怕他们长大了成不了栋梁之材。

（2009-1-22）

附录：

1、《心里话》视频：

http://ftv.ifensi.com/ftv-92354.html

 

2、《心里话》台词

 

要问我是谁

过去，我总不愿回答

因为，我怕城里的孩子笑话

我们的校园很小

放不下一个鞍马

我们的校舍简陋

而且，还经常搬家

我们的教室很暗

灯光只有几瓦

我们的桌椅很旧

坐上去，常常吱吱哑哑

 

但是，我们作业工整

我们成绩不差

要问我们最想说什么——

我爱我的妈妈，我爱我的爸爸

是妈妈把城市的马路越扫越宽

是爸爸建起了新世纪的高楼大厦

 

北京的2008

也是我们的2008

老师把她谱成了歌

同学把她画成了画

作文课上，我们写下了这样的话——

别人和我们比父母

我们要和别人比明天

打工子弟和城里的孩子一样

都是中国的娃

都是祖国的花

 

3、小品《打工幼儿园》视频

http://v.youku.com/v_show/id_XNDU0Mzc2MTI=.html

 

4、《农民工之歌》歌词

身上沾泥花 脸上挂汗花

为了一个梦 进城闯天下

昨天我是农民 今天当工人

城市的新主人意气风发

兄弟姐妹把胸膛挺起来

历经艰辛不怕风吹雨打

相信自己的力量 相信未来

我们的人生一样好年华

 

你也有思念 我也有牵挂

一年忙在外 谁能不想家

为了咱们父母为了咱的娃

也为了更多的高楼大厦

兄弟姐妹把歌儿唱起来

用那汗花擦亮霓虹彩霞

相信自己的力量 相信未来

我们的人生一样好年华

兄弟姐妹把歌儿唱起来

用那汗花擦亮霓虹彩霞

相信自己的力量 相信未来

我们的人生一样好年华

我们的人生一样好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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