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尘百态 * 金瓮佳酿 * 叙事史诗 * 辞赋华章

长篇小说

《诸尘记》

著作 金学孟

引子

诗曰：

鸿蒙汹涌聚奔来，奥气幽冥散解开。

一待伏羲盘八卦，千般物事惹尘埃。

又词云：

壮士寄怀黄鹄志，翱翔方显英雄。

登霄引颈弄芳丛。

楚山踏桂渚，碧海猎苍龙。

日月交替尘世梦，崇明才致贤功。

秉圭守道奏丰彤。

春风敲暮鼓，秋雨打晨钟。

闻夫古有蜀王，蚕丛目纵；尝有望帝，杜宇气雄。帝在之日，德忠孝仁义之熙隆；帝隐之后，声色香味触之潆泓。而德者，人类生息之秩序，众生行为之准绳。忠者，殚精竭虑以国强，结草衔环以民丰。孝者，子爱利亲之真道，羊羔跪乳之璁珩。仁者，博爱广济之慈悲，春风雨露之瑞征。义者，合宜公正之举措，裨益正气之驰乘。若乃声者，耳之所闻也，丝竹管弦之音，男女歌咏之声。色者，目之所及也，五彩缤纷之颜，男女形貌之烝。香者，鼻之所嗅也，兰桂饮食之炁，男女地位之絣。味者，舌之所映也，油茶酱醋之尝，馔馐美味之烹。触者，身之所接也，衣衫贵贱之异，肌肤柔糙之证。

且说春秋之时，适值望帝之游。山光水色，林翠岩幽，花馨沁腑，峰高出岫，大野广袤，水泽嚾流。有一人兮率众治水，名鳖灵兮善断好筹。倥偬兮彻上彻下，尽瘁兮顾前顾后。逢洪涝之壅则疏，减害创收；遇涸泽之裂则堵，引益进酬。帝感其贤，慨禅位以修道；灵承帝嘱，欣领命而职守。尔其西山兮隐逸之嘉境，丹台兮哲思以绸缪。浩瀚宇宙，钟毓万方生灵；大千世界，裁定物各有主；雾散霞飞，横闹月缺花残；风起云涌，纵览龙举云属；天高月小，方显淑人君子；地老天荒，才见雍容大度；同音共律，齐奔大同鸿途。

若乃目视之欲，不可贪婪而独享，无论美色与奇物；耳听之欲，不可贪求而自慰，无论美音与媚语；鼻吮之欲，不可贪图而独嗅，无论美食与芳馥；舌感之欲，不可贪占而自嘬，无论百味与珍腴；身触之欲，不可贪享而迷恋，无论绝色与玉肤；意思之欲，不可贪恋而自醉，无论名利与权术。况纵欲乃溟濛之路，直达魔窟；节欲乃清凉之道，连接仙府。情与人共输赢，欲并思同荣辱。七情伤而六腑伤，六欲毒而五脏毒。于是望帝悟道，悟乾坤之于人道；岁月时序，载雨雪之于流飘。星月交辉，隐修晦韬；风云际会，灵验简妙。崇五本以宜养性，清五尘而益行操。恍惚之际，觉其有所缺少；冥思之间，禅其或应奉教。遂尔仰首高瞻，遥遥乎山嶝之上行走樵夫；俯察低眉，飘飘乎思绪之下急追趋足。边逐边唤，潋潋回响而不绝；时咏时唱，袅袅回音而如缕。樵闻其唤，敛息止步；帝聆其声，吟唱回复：“南山崔崔，雄狐绥绥。鲁道有荡，齐子由归。既曰归止，曷又怀止？”帝见其人，拜礼也者无缺；樵翁朗语：“遵法也者尘属。翁所伐者枯枝，萎而蕤者承辅。道之物序，天之定数。”        

且说鳖灵继位，始感恩以垂芒；掌国四载，后滥欲而放荡。而此时望帝作别樵父，易容巡访；属地作歌见闻，书竹诗章。名曰《混沌歌》，道尽九回肠。歌曰：

金乌沉寂雾瘴起，皎月失明幽梦迷。

鱼凫城里猫叫春，阔堑水边狗挠篱。

皇家选美八垣乱，鄙士谐妻六亲怡。

重华宫，羽毛枫。桂花汁，夜光杯。

左提右挈春歌舞，酒绿灯红秋水移。

远看狐目生媚态，近听暖语撩火飞。

双眸潮湿如兰渚，一对芝胸似妖翚。

千般姿态胜百合，百变风情笑玫瑰。

鹿鞭烧烤常流油，海马鲜炙趁热肥。

南山湖里捉泥鳅，东瀛岛上剥驴垂。

小河沟内网草虾，大江涛中逮鳜鱼。

燕鲍翅参任意补，温柔帐幔肌覆肌。

君不见殷商纣王穷奢靡，大疮胯下万人骑。

哭也难再家国复，喜也难再洁身回。

人说诸尘万般好，我言五本正合宜。

纵使金玉堆如山，自甘堕落早归西。

君可见今朝老翁辨河图，洛书出世光明弥。

换面更头道仍在，三生石上缝彩衣。

沧海月，五更鸡，抱定此生应有菲。

兰陵过客今何在？西河星空始参微。

于是封装简牍，收罢笔墨，眷妻儿之切切，念严慈之灼灼。往别殿乎疾疾，急趋步于匆匆。路遇褴褛之童，桥逢腌臜之翁。童子煨蝗以食，皓首采薇而羹；虬髯趔趄捋榆，老媪踉跄掀藤。借问家眷何在？回曰选秀入宫。或有少男何去？答曰从伍西征。尔其生民蒙难，北岭占山为王；布衣履险，东域划水作横。鳖灵兮禽兽，辅臣兮畜生。可恼妻女亦为抢，怒忿父母亦为更。作恶多端兮人神共愤，残害黎庶兮天地不容。急火攻心，热血喷涌；哀泣呼号，城门紧封。叫天天也不应，喊地地也不灵。涕泗滂沱兮溟溟泠泠，昏昏黯黯兮惺惺忪忪。九天九夜，不饮不饔；五腑六脏，衰萎衰崩。只见所喷之血，三丈之外猩猩红红；更有所流之泪，三尺之下阴阴冷冷。尔其十日之晨，鸿熙之间，涅槃一鸟，啼鸣燕婉。名曰杜宇，沥胆隳肝；别称子规，远罪徙善。遂乃山上众鸟，唱和涟涟；山下苍宇，嘶鸣绵绵。适时也，虹霞喷薄，杜鹃烧红了山；俟后也，碧空清澈，杜宇喊红了川；继此也，峰岱嵯峨，子规啼响了天。鸟儿之口，血迹斑斑；鸟声之意，不辜款款。不辜不辜兮，一腔热血；不辜不辜兮，三生法缘。

正是：

六欲横流春，三痎自染身。

为承先智教，流馥后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