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自然物象
(2016-06-25 00: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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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路镜子诗学札记——《时光书》荒原子 |
分类: 积馀堂札记 |
诗与自然物象
——《时光书》阅读札记
成路
自然物象——自然物体与现象的合成体。这个词组在美术理论中经常使用,后来也延伸到了建筑学领域。其实,在诗写作中进行意象塑形时,也充分调动自然物象——自然界中非生命物体或现象(流水、浮云、山石、水珠、气泡、山丘、冰山、溶洞、晶体等),不是生物本身但与生物相关的非生命物体(鸟巢、贝壳、蛋壳、蜂窝等)通过运动态势、外部形象、内在结构与诗意指向建立两个不同事物的连接,形成隐喻,或者借喻关系。说明一下,这里的自然物象不是景物拟写诗的代称。如此陈述,是针对在《时光书》里选择出的部分作品的诗意成因。
阅读《时光书》,不由想到狄兰·托马斯的诗句“时光,像座奔跑的坟墓,一路追捕你,/你安然的拥抱是一把毛发的镰刀”。那么,带着这样的诗歌记忆,试图理解日常生活中面向秦岭——这座中国人的中央公园多样态的物候(往往雪、雨,植物的茂盛、枯黄在同一时间里呈现)的诗人荒原子的作品,“请在透明的雪里看我/这样的夜晚不用关门//请在一朵敏感的花上看我/在晨露未醒的大地”。诗中,雪与花,关门与大地,这对应的两组关联意象词,从广大到具体物象,从细节动作到苍茫,形成开合,合开的张弛句式,为诗歌主人公“我”的内心设立了一个谦卑的宗教场景——“请”——“请带着我生前的名字看我/在多年以后的墓地”。
在这首具有暗示性的诗里,看到诗人恰当选择较轻的意象生发出语言以外的力量(造意的准确性)——“暗示比任何一句平铺直叙的话都还要来得有效力”。由此,应该注意到,荒原子说,“我一直在时光的低处飞翔。”这是诗人的自我表述姿态,但是他在作品里努力处于一种精神的发育状态(飞翔——自由、腾达)。
在这里,可以把他的暗示理解为隐喻。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在哈佛大学发表“诺顿讲座”第二讲“隐喻”时,从中国人把这个世界叫“十方世界”(东、南、西、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上、下。)开始的,他意“十方世界”就是诗歌的重要质料——隐喻。
我正经历的九月,旷野
风吹着一棵芦苇,它浮动的表情
隐含着某种晚祷,更持久的爱
除了风,谁还能吹动一棵芦苇的内心
——《风吹着一棵芦苇》
“芦苇的内心”,是诗人交流的对象——想象空间。十方世界,在西语的翻译中有时是“十方人间”。诗人置于“十方”之中,把可视的风和芦苇与不可视的晚祈和内心用语言进行连接,形成一个世界的祭祀(也许是诗人幻念的一个另样世界)。千万别相信诗人看见的是一棵芦苇,这里的一,是开始,是要强调内心容纳旷野的大,也是为传递给阅读者的信息从事物开始——“文字经由具体的事物而生成的”。
暮色四合,天色向晚
我经过的春天,像风走过的稿纸
——《天色向晚》
四合,天、地、人、己四面相合,暮色围拢。在这样的自然物象下,诗人似乎要“葬春”,而且是没有痕迹的——风走过。这时,可以看出荒原子偶尔使用抽象语言的好处,把无穷无尽、复杂且虚无的诗歌想象得到说明的外形。
其实,这本诗集里春天、雪、风、光、黑暗、祈祷等是调用较多的意象材料。诗人把这些自然物象直接型象,有时也置换造型,但不忘其词义的本身具象意义。
黑暗和时间,都在我的皮肤下面,或者
身体的某个部位,沙沙移动,像马蹄,突如其来
一匹马
用鼻去碰碰黑暗,整个时间,它的疼痛,尖叫
正卸载所有的苏醒和疲倦
——《一匹马跑进黑夜》
诗人塑形的马,是一个图腾。这匹马两端的词:“黑暗和时间,苏醒和疲倦”形成了紧张的情绪。黑暗——马的运动(马蹄,突如其来)——苏醒,这是呼唤,寻找,取向明确。时间——伤痕(它的疼痛,尖叫)——疲倦,这显然是苦闷、困顿、无助的象征。但诗人把问题倾向安置在“我的皮肤下面,或者/身体的某个部位”是包容,是消解。文字这个僵硬的符号“功用就是针对日常生活的送往迎来而已,只不过诗人让这些文字成了魔术。”(罗伯特·斯蒂文森)
在这里,有必要交代一下,在一本诗集里选择性地观察作品是有局限的。更何况,为了纠正一些懒惰的诗歌工作者自身的错误(给基层诗歌写作者贴上草根、民间等标识,或者讨论他们的作品时得与庄稼、耕作、牲畜等村庄纪事相关联)有意为之。诗人就是诗人。选择观察的作品,也许存在缺点,但的确可以表明荒原子的别样努力——他对生命、宗教、地理、物种等通过诗歌的个体思考与实验,这就是荒原子用诗句传递出来他渴望表达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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