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札（第16首—21首）

 

 

F：

叶子落下，是褪尽大野的伪装层

 

山的窟窿，地的裂隙

像狰狞的口腔

吸食往来的活物

 

就是这恶口啊

使江河也只能留下骨架的冰

逃遁

 

唯坟冢，瘠薄地蹲着

把风劈开

绑在树干上如同旗帜召唤失散了的

豺狼、虎豹，以及等待尸骨果腹的秃鹫

还有囚禁在石窟的欢喜佛

和漫出殿堂门窗的佛号

 

当然，黑黢黢的枯树

更像需要提问题举起的手

 

 

S：

光指，裹持着海风穿过穹顶

擦响琴弦

 

弦鸣，使琴师的长发长成鸟

衔着家乡的泥巴

在海上，寻找筑巢的枝桠

 

这样的时候

道具工往往会向舞台上倒满血

让鸟只能飞翔

衔着泥巴不能鸣叫地飞翔

 

 

P：

漫溢的水流，在沙地上随意地开凿着河道

使雾窟，螺旋地向深

使乞灵者的诅咒没有回声

 

那行僧的足，扎在水中，似橹

把钵摆向他岸

 

那行僧不愿把眼光遗弃进雾窟

用钵里的冰堆埋葬脸

 

可是谁，跟着河岸种植耳朵

让橹声，让诅咒声

从左耳进去，不能从右耳出来

 

 

T：

这样叙说，8路公交车逆向相错的瞬间

孪兄弟隔着车窗对视

看见鱼的鳃裂流动着墨水

侵蚀风

 

唉，错了。孪兄弟是盲人

只能依靠嗅觉

把兄弟脸面上的焦糊斑

剥开，使污水顺畅地流向高处

 

哎呀，手杖哪去了

黄色盲道牵引着兄弟灰色的眼仁

搭在两辆公交车上，像拱桥

让轻灵魂自由穿行

 

什么？简单说，瞎子的眼仁是静止的啊

那谁看见过灵魂

谁又能称出那个灵魂重些

这唯是闲人的叙说策略

 

 

S：

红衣旅者攀爬在浊瀑布上

去看水源，可他

回头看见了浑圆的水碎裂在岩石上

 

水的碎尸在空中

停留的那刻

像是等待咒词，或者安魂曲

 

红衣旅者啊，撩起你的袍裾

扶水尸

使它恒定在空中

湿润光，如同普渡广袤的草

 

旅者的袍

在浊瀑布上更像是一块炙热的铁

让匠人锻打成舟

运载水尸，运载颂文

 

而岸，虚拟在那具肉体上

 

 

K:

梦的镜像里，洪水虐过的街镇

竖起一把梯子

声音，众多的声音拥簇着往上爬

 

这像是最后的一个集日

海云席卷，赤色的土地滚动着

去向不明确，一群鸟

把受难的人代替

 

这像是掩埋夏季的冬天

森林干枯，皴裂的山石涧愈来愈深

使冥界的祭坛，丰满翅羽

撕开暴涨的暗河

 

这就像是返回荒原的路径

隔绝气息，置身于生命的旁边

自然残暴地反复，一枚菌

对抗正在成长的世界

 

而梯子的顶端

先到的红声音爬在闭合的蓝色窗口

哑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