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镇的两种叙述方式

1

在罡风溜过眼睛的瞬间

老窑喂养了千年的蜘蛛趴在牛的背上

捏弄着沙子和孤独的露珠

草根僵硬成了一条石料

灰屑和砖头让早到的先人拿走了

还有马蹄、梢公飘起的白土布

坐下，在老式的门洞旁

叩叩木门板和铁门环

驱赶主人的说话声，沿着光滑了的石台阶

向有水的峡谷

2

缺雪的冬日，陕北的山和田野苍凉、荒蛮、寂静，天空惟有碧蓝和旷远，眼睛不用手搭凉棚也能瞭到心里认为是尽头的地方。当然，鹰，或者羊群也会杀进来，把空旷搅活；散落在大地上的村庄里的人和畜的声音、灶膛烈火燃起的炊烟也在阻隔行进的旅人望远的目光，我就是在这样的阻隔中踏进了神木县马镇。一座战国时期魏长城以此为起点，向南而去的古镇子。

红枣晾晒在村路上平铺着的芦苇席子、彩条塑料布上，妇女围了一圈在精心地把枣子按照商人制定的标准进行分级挑拣，这样就可怜了营养不良长得干小的、雨水浸入生了斑点的枣子了，受人咒骂的次品，不可兑换成钱。对于这些枣子农夫一年的伺候结果只能是把它们储藏在了自己的家里。村头的老槐树下坐着七、八个中年妇女目光集中在一个男人的手上，这是商人捏着角币、元币的手，他在向妇女分发她们挑拣枣子的工钱。

红枣浓烈的醇香和挑拣枣子的手皲裂的口子使我没有胆量按下照相机的快门，匆匆逃离现场。

顺着石条铺的巷道往里走，戏台、歇业了的商铺、石头垒的墙壁、厚重的木板门和门上锈迹斑斑的铁钉、铜钉凸显出了镇子拥有过的辉煌。穿过石头、砖头箍的门洞进入一座座院落，石窑、石窑背上的瓦房使我感觉到自己置身在城堡里。房内一男一女使用土语激烈地、亢奋地对话的声音从窗户传出，如同铁匠铺大锤和小锤锻打铁器时的节奏。长城根底的土承受了战马驰骋的铁碲、金戈的锋利、战旗的鲜红，土里发出的血腥气息混合在风的厮杀号子内种植进城堡里，自然地潜伏进居民的内骨当中。

我在槐树路电表号：51-52的院子外边张望，两孔石窑中间的上方有一孔叫楼窑的小窑，里面储藏了玉米棒子，金黄黄的。再往远处望，是黄河。脚下的镇子是古渡口，秦晋蒙的粮食、皮毛、食盐、煤炭和药材等的重要集散地。商贾和船夫、脚夫从勇士的刀背上接手共同经营了一座镇子的繁荣和萧条，今天已经把镇子彻底交还给了农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