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   河

 

纯度的清水，没有生养的微粒子

空旷，使眼睛挟带着鱼跑掉了

 

虚无的庙门  行走的口语传诵

遗留下沙地养鱼的背景

 

回复的肌肉密码

衔接远航的风信子

走向上古的战舰

口叼剑柄的狮子

和大象  和白泥树冬日不落的叶子

组成了木鱼

 

坐化的方丈

留下一句咒语捆扎了刀枪

滑向轻质的水  或者更远

 

旅人的名字

有子弹般疯狂的力量

击向太阳的光段

 

 

在 川 北

 

狂奔的尘土

混和着光  寻找白以外的蓝

 

哥哥跑向了黄龙的脊骨上

话语的钙质带着那点仙气

和我牵着手  以及滑竿

佛的经幡

在钟声中轰鸣而去

 

没吃饱氧的汽车

吓着了吃饱饭的我们

荒岭上为远道的灵魂安下了家

 

时间这条野狗的吠声

把我的血压偷走了

剩下一堆白骨，污染空气

 

彩布和松针，以及经文

在一根枯竹子里生长

让风的眼睛带向了异地

 

 

白的方向

 

是雾移走了雪  从一棵松树走向队伍

大鸟，颤抖的翅膀跪在未知的欲望树下

等待盛装的火焰

 

多久了，举着亮光的十岁孩童  叫桂猷的孩童

摇响了石头  响动是风中的烈马

忘记了草甸子围拢的村庄  在上升

 

沿着黑夜的暗  大雪以外的暗

使手指的谎言逃脱了眼睛

那是白的过错  它把辽阔的天放在了灰烬里

 

当来自记忆的水  嘹亮地撕破了雾

招呼我的情欲

看那处子  和落雪的峰

 

我怀抱着盗窃的经文  和冰窟窿

回转身子

牦牛头燃烧了起来

 

 

我梦见旗帜

 

一只鹰叼来一座山

 

慌张的旗帜  在山上列队集合

1、2、3、4、5、6、7……

旗帜报数的时候

穿上了火的裙子

盛大的婚嫁娘

 

鹰神

是在清点天堂的人子

 

 

一 面 墙

 

天空闪电的过程

正是我把眼睛卖给一面墙的全部

留下的光芒像黄金铸造的阶梯

 

墙的背影

一匹马在河湾努力使芦苇染上红

 

风的呼啸

让我回到了长途客车上

和山的妈妈脸贴脸

 

 

自 由 度

 

流浪在城市的边缘，相逢了

鸡，和它的铁笼子它的塑料棚舍

我和爱人虚化成蝶，记忆乡下的母亲

母亲的叮咛：鸡命，刨着吃。

 

我们和它对视，很久很久

留下柔情的目光。

还天真地把一捏尘埃堆放在它的脚下

请它刨，这就是大地

 

这时，它的大翅扇落了我一根，或者两根头发

就像飘移的叶子，在风的左右

从容地奔跑。

这是我和爱人抛下的诱引

 

我看见它的嘴巴漏食漏水  漏下的

是一块伤疤，使我想起了“割喙器”那破玩意儿

从上帝的手掌掠夺了造化

我心慌意乱

 

采蛋的姑娘喜气洋洋，我挽起爱人的手

逃跑。明晃晃的太阳追赶着我们的眼睛

顺着路，在黑夜和白昼一直奔逃

干净的蝴蝶是我们惟一的同伴

 

 

一棵流动的树

 

夕阳，在悄无声息地清洗着村庄

一个孩子，倚着树

朝东方张望，他坚持这样

坚持清理着树皮上大颗粒的尘埃

背对着落日  和树皮和尘埃快步行走

他说自己也是一棵树了

 

一个孩子，倚着枯死的老树

仰望枝杈间驻守的尘埃

他说在今天这样的一个黄昏

是风，也许是鸟

在枝杈间安放下籽粒走了

不久，老树的身子上有了一棵小树

 

孩子失踪了，小树的根

如同血脉盘错在老树的腹腔里

这时我想起了“小萝卜头”在重庆的白公馆里

每天夜里都睡在母亲的胸脯上

他的尿水和汗水渗进了母亲的骨头里

听说这位母亲的腰骨经常的痛疼

 

这个孩子是我

穿着落日送给的袈裟

跪拜一棵树，或者两棵树

从容地想起母亲，想起爱人和孩子

也想起爱人趴在我耳朵上温热地说

我们是一棵流动的树

 

 

无   题

 

我看见风影带着一张嘴巴打造利器

划过小城的上空

我是想说爱人望远的目光折断了

也流失了，

向阳花  水桃的红  八点钟的日头

 

洪水在爱人的眼睛里住下  我伸出手

牵着光杀死水

我是想说无源的水如同碧空的白云不是雨的家园

向上的火  仍然

明亮地跳跃着

 

 

追   问

 

大宛马抱着草的骨头睡了。燕子

与笑口佛  在苍茫的天空下面  忙啊

 

坚硬的日头  在无风的盛夏

让树叶离开枝条  眼睛离开脸庞

 

一个女郎乘着风  躲在我的耳朵旁

鼓励钟声穿过耳门  独守安宁

 

借助鸟儿的鸣叫  使诵经声嘹亮

我追问回声  女郎体内的光芒所在

 

哑石敲打着土壤  我逗留了下来

和女郎一同观看山下的城市  山下纷乱的飓风

 

 

想 八 月

 

在水草旺长的雨后

我逃跑了  向着无法探明的方向

也许本身就不存在的标识

自顾地歪着头向前

 

火车沿着轨道呼啸而来

压碎我午后拖长的身影  和远方的村庄

恐惧呵，相依相靠的影子的清泪已经溢出了手掌

泼撒在目光无法抵达的边地

 

在速度以外，朋友们的前胸贴着潮湿的土地

豪饮泉水  适时交换了汗腥和土腥

然后吵嚷着记忆以往  以往的事件和人物

十二个月  种籽结出粮食的过程

 

影子交给了火车  轻负的我

在土粒的引领下狂奔

此时，耳旁响起了婴孩的哭泣声

这个婴孩是心灵流浪的诗歌

 

我跑进了眼睛的学校  一片透亮的海

暖意的光线  捆扎起我的肋骨

悬挂在升起帆的桅杆上

其实海是我爱人的一对大花眼

 

 

放弃桨，放弃诗歌

 

放弃桨，放弃诗歌

我们栖居在湖水之心

 

——浪挤舟

惊慌的鸟，非常漂亮的鸟

在燃烧。火焰高高的

不再需要歌

 

鱼群的响声，爬上舟

把浪谷上跳跃的光穿起

都穿起、挂起。一动不动

 

沉寂出卖了梦寐

湖畔站立的木桩作朽

大胆的水面在收缩

漫上了舟。漫上水就很累

在时间以外存在着

码头

 

 

雀   儿

 

在摊满阳光的窗户上，迁徙的雀儿

贴玻璃而行。吐绿的枝

招引着

 

忍受旅行疾苦的翅，鼓噪

激情卓越。依原本的力

反复召唤蓝  白蓝交递的空间

布满飞翔

 

我质问：雀儿

挂在墙体上透风的是门

透风，是穿越

你的步伐呢?

 

那塔松的遮光充满了门

充满了眼睛

黑暗围坐在我和雀儿周围

 

 

自   怜

 

薄家寡业  自怜手

自怜午后阳光中的尘埃

感悟脉搏

 

手与孤独相依相靠  沿风信子

打捞远方盐湖里的颗粒

晾晒在饮马河畔

光泛靛

 

靛色的光呵，我思想的背囊羞涩

使蠢动而又低能的手

难以触摸你，触摸饮水的马匹

也许睡眠的领地在迁移

马群踏上路程  迢迢遥遥

迢遥，丢下手

在周文王圈划的樊笼里

服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