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化疗之苦

　　老娘最急迫的两个病灶都已得到了处理，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就是要不要给老娘做化疗。支大夫的建议可以做，刘大夫的建议也是可以做并且应该做。我还是犹豫不决。正好7月6日我在杭州有一个会议，就决定回老家咨询一个同学大夫的意见，我的要求就是要她以我同学的身份带着专业知识给我建议，而不是大夫身份。她的建议比较明确，化疗对病人的生存期并没有明显的延长作用，而且我老娘年纪也大了，建议不做。

　　我和哥哥、妹妹、妹夫商量了，大家基本认可不做化疗，采取保守的方式来做后续治疗。哥哥陪着我一起到了舅舅家里，大舅三舅和小舅都在，他们都很当心老娘的身体状况。听我介绍老娘的治疗情况后都觉得还行，对我们兄弟姐妹四个的孝心也表示很满意。

　　老娘的胃口开始有所好转。只是姐姐刚做奶奶不久，家里的孩子也需要人照顾。等到妹妹放假后，妹妹带着开开来北京伺候老娘。

　　在给老娘做了复检后，老娘的癌胚抗原指标还在升。刘大夫再次建议尝试一次化疗，说如果老人无法耐受，可以随时终止。原本坚决不做化疗的我，还是产生了动摇，和妹妹面面相觑，犹疑着问：“要不先试一次？”生怕错过了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机会啊！在最后时刻，我还是决定采用刘大夫的方案进行化疗。

　　我用自己的切身经历去说服老娘。当年我得结肠癌时，老娘是全程伺候，包括手术和六个疗程的化疗。我的化疗中间跨一个春节，持续了半年，所以这样的切身说法还是有点效果。老娘勉勉强强接受了。

　　现在看来，也是我自己贪心，一次性采取了较强的周期，尤其是加了恩度药，一个疗程变成了输液十五天。头两天，老娘的反应并不强烈，渐渐的她的胃口越来越坏，老娘也开始有了怨言。渐渐地老娘的手上的静脉也越来越脆弱，护士扎针也越来越难找地方。我只好拿出我自己红润的手跟老娘比划：当年我的手也被化疗摧残的青紫脆弱，如今不是也恢复的完好如初了。老娘能记起十几年前我化疗的惨样，所以也能咬着牙坚持。只是到了第十二天，护士无法下手扎针了。大夫来找我商量，看看能否在静脉里埋个软针。

　　我理解错了，以为就是向我当年在医院那样，在我肩膀静脉处埋个软管，也就同意了。后来据妹妹说，我走后，医生把家属支开，在胳膊肘弯下方处割了小口，那软管一直埋到肩膀附近，所以也流了很多血。这次事件对老娘有点刺激，老娘坚决反对再输液，在勉强把这个疗程输完后，就宣称坚决不再进医院了。医生埋的这个软管，本来可以使用一年的，后来在出院时，顺着老娘的意思，还是给拆了。

　　从效果看，这次化疗不仅让老娘身体更虚弱了，而且让她对进一步的治疗有了很强的抗拒心理。

　　化疗不能再做了，妹妹在我家里每天商量着给老娘做饭，身体元气也开始恢复。老娘除了人参皂苷和灵芝孢子粉外，再也没有用药，这样也实在不行。我就开始给她找中医。在老娘查出问题不久，我就找东直门中医院看过，并且给她开了半个月的中药，因老娘觉得药太苦，吃着没效果就停了。这次就找了广安门中医院的专家帮开了半个月的药，开始自己煎着吃。

　　学校要开学了，妹妹只好回东阳。从4月开始，一直有哥嫂、姐姐和妹妹轮流着来照顾老娘，我和多多娘间或也能支应一下，老娘的身体也逐渐恢复了，她又要开始干活了。多多娘就催着我找了个保姆。但这保姆只能来下午不到半天的时间，一时也只能凑合。

　　老娘渐渐地对中药也开始反感了，总觉得吃了中药占了她的胃，让她吃不下饭。我无奈也只好随她。断了中药后，老娘吃的果然多了些，脸色开始红润了起来，头发也开始长了出来。老娘的心情也渐渐地好了起来。

　　只是连中药也不吃，就等于束手无策。无法可想，最是受煎熬。有时看着老娘开始有说有笑，自己却清楚病情并没有缓解，总感觉到自己是那么的无助，内心深处充满了挫败感。按月去航空医院给老娘开防骨转移的针时，刘大夫感觉到了我的挫败感，正色对我说：“胡先生，你千万不要觉得你做错了什么。事实上，在给你老娘治病的过程，你的每步决策都是对的。你看看，你给她脑部放疗了，解决了她最大的危险；你给她做了射频消融技术，摘了肿瘤的司令部；你给她试了下化疗，你娘不能耐受，你就给她终止了。你是典型的工程师，按部就班的给你娘治病。在我看来，你每步都选择了最正确的方法。我们在给病人治病时，最怕的就是家属或病人觉得自己每步都错了。你千万不要有任何自责的心理。”她顿了顿，继续说：“我刚刚在内部刊物里写了篇姑息疗法的文章，说的就是像你娘这样的病人，哪出问题治哪，也是一种积极的疗法；否则你随她的意也是一种方法。”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