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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东北女人遇到客家男人
(2019-11-01 15: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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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 |
本文黄啸的橙子林原创
yelloworangeeva
这段是我年初写的一段公号：
“今年年初，人还在纽村时候，妮妮就约鳌湖烧烤。妮妮是曾经媒体人，一起跑文化的，现在漂亮转身，在城市外延，山海之间做了几间客栈，看花花开，做菜菜甜，她家猫要下小猫了，仍然攀岩走壁，在屋脊和院门上秀杂技晒惊险，气宇轩昂的大公鸡因为是她的鳌尔登湖客栈吉祥物，都有屋住和有外卖吃。
我也是白白在深圳住了20多年，不知道深圳还有这么个鳌湖艺术村，建筑原汁原味的美丽村落，各路艺术家入驻，画家一多，墙就不够用，村里的墙几乎没有留白，都是画。妮妮带着我们在静悄悄的村里走了一圈，讲画说古，走锦鲤桥转运桥，村中宗祠碉楼百年启明校舍都在。妮妮说村长老婆导览会更好听，她认识大部分入驻艺术家，画和人会讲得有代入感，比如说，这个画家没意思，别看了，咱们走吧。
因为妮妮张口村长老婆闭口村长老婆的，我脑瓜子里自动生成满头发卷的包租婆的卡通形象一枚。晚上村长夫妇过来妮妮的客栈一起吃饭，遂跌了眼镜，被口口声声村长老婆的女子王亭，一袭布裙的年轻态文艺范，讲话轻毒舌自己和家人，情绪内敛和随时带功运行并存那种感觉。比如说，我问她懂不懂客家话，她说“在鳌利佛山庄（村中婆家大宅）时候，不想参与谈话就装不懂，但他们骂我听得懂”，丈夫听着宠溺地笑着看着自产的“一家之王”，有这样的技术和情感支持，文艺版村长老婆策展和做活动的时候，角色转换想必不难。
村长是城中闻人邓春儒，没有他这个离开又回到家乡的客家读书人的“小目标”，就没有近百人入驻的鳌湖艺术村。这对北方媳妇本地郎，产生的化学反应之一，就是鳌湖艺术村的温和持续生长。”
详情请戳：深圳村事 || 伪村居爱好者的生存可能性
去年唯一遗憾的是，鳌湖村中打卡重地艺术家食堂过年没开，我扒着门缝看了半天，据说味道不错。
王亭记着这个，这次发现我回国了，微信说，假如有时间欢迎来村里吃我们。我说我先奔北京，然后回深圳吃你们来。
我在北京时候，接邓春儒的微信，画风变成一板一眼，请我来鳌湖聊天吃饭。然后约定时间，是我回来深圳的第一个局。往来每一个汇合，都很简短和落实。后来我才知道，这俩人分别跟我联络，互相都没通气，邓春儒说请我来，是为了让太太王亭高兴，请她喜欢的客人来玩。
我和红姑娘在百年老校启明学校，墙上是小心剥落一层层墙灰，露出来的时代口号。也算时代文物了。
这次再去，明确了客家人春儒娶了北方姑娘王亭，是一场蔓延一生的包容和宠爱。挺感慨地从鳌湖回来后，我请示了王亭，我想写篇你俩的专栏，你介意吗？得知不介意就写了，没问邓春儒，心想他应该是老婆同意的事情，他只有更同意吧。
西柚常常遗憾地说，你也太不像中国女人了，怎么那么不典型呢。我说我就是中国女人本人，什么叫不像啊，怎么才典型啊，你要想天天喝汤，要不换个贤惠的广东媳妇？说得他眼睛一亮，蠢蠢欲动的样子。
总之吾国吾乡最有贤良美名的女性是客家女和潮州女人，所以我很佩服所有嫁给广东男人的北方女子，换我得要多肝颤啊。我这种不自我毋宁死的人，进入一个客家家族，跟家族里那些齐美丽与贤能于一身，又有隐忍进退内功的同性亲戚们一比，野蛮人似得，没规没矩，呜呜喧喧地会被逐出家门的吧。后来仔细观察给广东人当媳妇的籍贯北方的朋友，都嫁给了传说中有点大男子主义省份中像邓春儒这样格外体恤温和的男人，这就是生态和匹配，任何组合，都有充分理由和土壤，例外才是生命力。
艺术食堂意外地很西化，完全不是我想象中的乡村土菜。盘碗器具都很讲究，当天吃了刚出的新菜，烤三文鱼，美美一盘端上来，在纽村就是杠杠主菜了。但除此之外，我们还有整整一桌的摆盘漂亮的美味，饮料是像海南人那样喝黑咖啡，冲撞但并不意外的口感。在吃这事上，中国人的确甩了全世界几条街。
大吃二喝期间，我和红姑娘八八儿地问眼前这对恋爱事故来龙去脉。他们相识5个月就结婚，还包括其中有两三个月失联，不然可能更快。王亭研究生学experience design（体验设计）的，毕业后来到深圳，在一个文化公司做策展人，首次独立执行的展览画家中，就有邓春儒。邓春儒一点没麻烦王亭，稳稳地笃定地指挥着自己带来的助手，把画布置上墙。
我这张照片的背景是村中邓春儒一家亲戚的小楼墙面，被王亭取作一本村中涂鸦作品小册子的封面，同去的红姑娘惊呼，这个广东民居墙面图案，被艺术家王卫选取，创作了入选香港巴塞尔艺术展的作品。从时间上看，王亭选用应该在先。
王亭喜欢邓春儒的一幅题为《门钥匙》的画，“在一个1.5米宽，1.8米高的画布上，尽量平均分配除了30个小方格子，他以一个观光者的身份，在每个小格子表现的不同时空中，投以自己的目光和善意的想象”（摘自《时常的放松》王亭），喜欢到了当时就愿意嫁给他，这样就可以拥有很多这样的画儿了。后来真的嫁给邓春儒以后，他再也没画出第二幅那个风格的画，他的画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时间的碎片。每一片碎片都是不同的。风格也是，倏忽来去。他的画有宗教氛围，很西化，看得出与木讷外表下迥异的波澜心思。
画展结束。邓春儒马上短信约王亭吃饭，几次都没有回音。几个月后，俩人再次在饭局中遇到，邓春儒说，你怎么不回我的短信。王亭说从来没收到过。原来邓春儒看东西是颠倒的，所以记的手机号码也是颠倒的，阅读障碍症。王亭轻描淡写地说。
这是俩人相识五个月结婚，非常确定彼此是“那一个”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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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明学校一楼有很多打字机展示，邓春儒说这是他一个香港朋友的私人收藏，被他“骗来”在此摆放分享，“不然他也没地方放。”
邓春儒是鳌湖村长的小儿子，其他哥哥都住在村中，是抱团的客家人家的典型生态，村长为把小儿子拉回家，用了一栋楼的力气。就是不必进被妮妮称为在“鳌利佛山庄”的婆家大宅跟公婆一起生活，单住一栋小楼。
两口子从市区搬回来住的时候，鳌湖村像深圳所有的自然村落那样既原生态又杂乱又乡土保守，王亭一点不掩饰自己的村居生活的不适应甚至嫌弃，不喜欢吃婆家的客家菜，不想做去了婆家必须洗碗的媳妇，最不喜欢是见个朋友都要去很远的地方，幻想什么时候朋友能来鳌湖找我们玩啊。
就是因为嫌弃和不适应，这一对夫妇一点点改变鳌湖的气质，引进艺术家，搞艺术活动，做谁都可以来讲的讲座，包括开艺术食堂现在朋友会来村里找我们玩了，“比如你们就来啦！”比如把村中百年老校启明中学租下来，整修成楼下做小展览、小讲座的公共开间，楼上做邓春儒的画室，邓春儒那些朦胧中有灵魂的器物，人物画作，很多在此完成，“如果我们不租，这里就要做养猪场了。”还是养鸡场啊，我有点不确定当时她怎么说的。
为嫌弃而努力的努力，目的和成果相当敞亮，没有修饰。
王亭的磊落和自我保持完好，可以在客家地头，细水长流地做文化的事情，背后是邓春儒的无限包容和支撑，在文化和认知的隔膜面前，有的人妥协，有的人委屈，有的人我行我素。王亭当然不能改变婆家强大的客家习俗，她一年去大宅报道一次，当一次洗碗的媳妇，弄得其他哥嫂妯娌，年年都觉得她是个这个家族不太熟悉的新人。这种微妙的距离保持，各中拉锯和角力，不是人人都要这样，但是有人需要这样。这个世界，谁也不需要改变谁，谁也没义务为谁妥协。强硬不难，难做到的是，你有没有能力让不妥协不成为伤害和阻碍。
后面的私货：
我写这个，不是站在哪一方。我只是觉得一个北方女子，在纯广东客家环境里，保持住自我，又不是以一种猛虎下山的攻势，相反，王亭外表温和，语调平缓，又不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高调征服，她明显地在坚持什么，排斥什么。并做到了。这挺酷的。
而邓春儒因为从小在吉林学画，对北方文化非常认同甚至仰望，“他崇拜吉林。”她说。每年过年张罗回吉林的是他而不是她，她的家人都在广东，有点懒得移动，而回到冰天雪地，看看北方的亲朋，更需要的是邓春儒。所以说，任何关系都不可复制，所有关系的内核部分，都有像瑞士表机芯一样精密咬合的互为条件和理由。命运让每一个生命体都有绽放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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