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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深圳细节 |

丧和贱都是一种安全狡黠姿势
黄啸
离开东京飞纽村那天,下小雨,空气清冷干净。在去机场的大巴上发了条朋友圈,冰冷冬雨中飞去夏天。后会有期,丧丧的,内敛的,不动声色的,樱花前月的,买得停不住手的东京。在国外不与网络俱进的同学看了,纷纷问,什么叫丧丧的?我一时语结,这类意会多过言传的网络热词,解词的过程就失去了百分之九十的神奇味道,语言这东西,真是要有地气,我现在地球两边跑得比较勤快,还有余温加持,有点担心自己很快也成了个接不上祖国语言底气的人,再没有汉语更能玩出花样组合的热乎乎的语言了。
硬解释,丧丧的用在这儿大概就是,不故作,不振奋,不鸡汤,不欢腾,不唐突,低调的,贴地飞行,脚下不整,自成一统的意思吧。我觉得自己的气质跟东京还是挺契合的,一个从头到脚灰不溜秋的自律的冷眼旁观的热乎气儿不够的人,对生活的热情暗暗地窝藏在低调考究不强求认同的杂货铺文化里。
在网上瞄过一本书的名字叫,《东京是一部具有中年气质的城市》,中年是取其谨慎的字面意思,内心纵有激烈暗流涌动,一张脸也常常是木着的,这是哀乐中年的logo之一,经历过真正的悲欢和跌宕,有了收起喜怒成败不示人的气质。相比北京就激进和亢奋得多,贵为文明古城,被深圳这样的年轻活力火力奇壮的城市比对着,很难再称是青春城市,就算是中年,也是个愤中。倒是上海跟东京气质更接近点,都很精致,眉眼气质都是收的,不是放的,还有就是俩城别名都是魔都。
东京去多了,已经没有游客节奏,经常在家一猫猫一天,搞卫生看书写字煲剧,傍晚出门买菜做饭,跟寻常家庭主妇无异。有天我站在鸭子的小公寓里无聊将军一样转着脖子四处视察了下,发现了个秩序死角——衣柜。立马打了鸡血一样,把衣柜里的衣服都掏出来,用我的卷式收纳法重新建立了秩序。鸭子回来立马找不到衣服了。说你别真跟家庭主妇似得,闲极无聊整天就盯着家里哪里不够干净和秩序,你又不在这常住,你建立的秩序不是我的秩序,你一走我就推翻了。她语重心长地说,作为游客,为你要多出去玩。每天都被鸭子放学后拷问,今天去哪儿旅游了?你怎么也不去旅游啊?
次日就提振一下进一点旅游义务,搭着地铁漫无目的瞎溜达。好在东京真是很好逛,不去游客签到大景点,还有各种可以选择的游逛维度。前卫的下北沢,文艺的代官山,自然的二子玉川,艺术的六本木,天堂一样寂寞华美的惠比寿,奢华求败的表参道,精致散漫的自由之丘,旧书香弥漫的神保町……都是我可以虚掷大半天的地方。
去吉祥寺那天,是因为鸭子要在家赶写报告,开学前赶作业是她的光荣传统,从小学到大学一直保持良好,赶作业和赌博输急眼的人一样都不能惹,我闪人。因为漫无目的,随便在明大前站上了辆各站停的井的头线,去了吉祥寺。车上的人要么到站下车,要么沿途换乘特急和准特急,最后到站吉祥寺,车厢里就剩我一个人了,估计全东京也第二个没事在各站停的车上浪费时间的人。我就是觉得经历一个个小站,让那些听过和没听过的地名变成一次有画面感的stop,是很有意思的事。
吉祥寺在东野圭吾小说里出现频率很高,记得的有《伊豆舞女的神秘案》,加贺系列的《沉睡的森林》,《时生》,《十一字杀人》……好多,这是东野圭吾小说的特点,他都是用东京的真实街道和路名做犯罪现场和破案路径,当走在书里的地名中,比如吉祥寺,这个地名就会像《哈利波特》中《预言家日报》那样,会动了,让小说中的人性和地理都有了自己版本的的演绎。
吉祥寺不是寺庙,是新宿以西的最大商业街,有公园,美术馆,咖啡馆,四通八达的巷子,当然还有小店,号称杂货天堂。吉祥寺连续五年被评为东京人最想居住的地方。Tokyo Walker的投票活动中“最想住”和“住后感”双重第一位。
每次去了都给鸭子买碟子买碗,就是满足自己的购买欲
到了吉祥寺先在一间咖啡馆里泡了两个多小时,吃了份华丽的可丽饼当午饭。然后在弄堂里钻来钻去,说不买不买,又买了两顶帽子,一堆盘子碗儿还有胖猫扑满,沉甸甸提了两手都是。
我对那种阿里巴巴开门一样的杂货铺,特别没抵抗力,这辈子要是必须开一间店,我最想开的不是文艺青年热衷的咖啡馆,而是一间有各种意想不到的气质杂货铺,去哪个国家,都都喜欢逛杂货铺。东京的杂货铺尤其地道,杂乱亲民中,还有年代久远的依稀文艺气息,那些有腔调的厨房家什,织物,文具,陶瓷手造,稀奇古怪的茶和咖啡,和小众的风格狭窄的衣服鞋帽,床品,吸睛家私单品……所有东西有一种超乎想象力的叠加美,铺排在一间小小的店里,一眼望不到尽底,要手眼合作,洞察和翻看,神奇仓库似得。有些杂货铺,还有咖啡等饮品喝,有书和杂志卖,总之很多种可能性就是了,你说不清楚是什么店,就是杂货铺。东京很多地方的简介里,都有被贴上杂货天堂的标签,这是岁月褒奖,比如自由之丘,吉祥寺都是。
饭田桥在旅行指南上也有杂货logo,蛮原生态的。这是一条几千米细长香火气和烟火气交加的街道,从低处走到高处,又从高处走回地处,茶叶铺子伙计在门口炒栗子似的炒着茶,也有炒栗子那么香,这是我第一次发现很禅意的茶叶也很烟火气。
街上很多老店铺,不时髦不二次元,卖传统的木屐和器具。有人走过把信丢进邮箱,时光很混搭,偏向中古。买买买间或就是间神庙,都有人消停儿地在里面祈拜,他们手里提着沿途买的蔬菜,走进寺院大门前鞠个躬,离开时候到神庙大门口,又回身向庭院鞠个躬,从烟火中来,回到烟火中去。相比天堂一样的晶莹剔透的惠比寿,饭田桥更有味道,主要是旧。
后面的私货:据说在国内公开媒体上,丧文化不能提。我觉得这个禁的可能太字面理解了,简单理解成斗志昂扬的对立面。
真正的意思,有低处生存,狡黠不争的幽默,还有平静,安全,贴地飞行,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