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天涯无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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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德国见到的人都很友善,没有一点二战题材电影给固化出来的刻板残酷德国军人脸谱的痕迹,除了在拉登堡外莱茵河边的鸭子,器宇轩昂排着队过马路去另外一片草地,有那么点纪律部队气息,再就是德国Frankfurt
机场遇到的一个安检官员比较专横。我早晨出来灌了壶温水没喝几口,过安检时候查出来,我说麻烦你帮我倒掉吧,清瘦苍白老同志一脸严肃说没地方倒,你喝了吧,我是仗着天生水桶不当事,咕嘟咕嘟就给灌下去了,换个人谁一口气下得去小一升水啊。到当娜一个待遇,她忘了自己水壶里有水,也被要求喝掉,闭着眼憋着气喝下去跟我说,欧买嘎哒,一股怪味,这水还是荷兰的呢,都一周了,喝了今天不会死吧。我听了胃瞬间就不舒服起来,这一场不舒服,直到现在已经落地一周还没缓过来。
浑浑噩噩到第三天中午跟西柚镇上喝咖啡,算是出门走了走。短短离开三周,这条街上有两栋房子放租和放售,十字路口那家独居老妇人住养老院去了,房子挂牌在卖。街拐角那户华人的房子已经清空,挂牌出租。再就街对面我走前挂牌在卖的一块空地,好像也卖出去了。即便在这么个地球犄角旮旯的僻静小镇,也是人来人往,地产活动活跃。西柚说,要不我们也卖了房子回欧洲生活吧。
西柚这次从欧洲回来,乡愁一直尾随回到纽村。在荷兰时候,我们天天踩单车东跑西跑,购物,露营,一场场家庭聚会,一拨拨朋友往来。从在天涯海角的纽村的孤魂野鬼,突然变成一个有很多亲朋围绕的人,那个归来吧归来吧的呼唤我太懂了,想想我在国内的牵挂有多少,这事不分国籍。西柚说他在荷兰家乡小城阿森骑行的时候,路过熟悉的街角咖啡馆,从小买鞋的鞋店,烤肉店,妈妈做的饭,开着白花紫花黄花的田野……永不陌生的记忆大片涌来的时候,默默问了自己好多次,有没有可能回来,答案是,如果不是当娜,回来欧洲生活的可能性会很大。
其实当娜也面临时空折磨,相比父系荷兰血统,她跟母系的德国血统更亲近,因为她妈妈从小只跟她说德语,语言这个东西,是很神奇的,母语就是故乡,当娜基本认为自己是生在新西兰的德国人。这次在德国,当娜和独居的爷爷抱头痛哭。爷爷隔天要去养老院看望已经不认识人了的重度阿默兹海默症患者的妻子。当娜说不能让爷爷一个人在德国,她要不管不顾搬来德国跟爷爷生活,等奶奶去天堂了,就接爷爷去新西兰,当然她未成年做不了这个主。这孩子才13岁,身高一米七,有时候比瑞老还熊孩子,有时候成熟得像23岁。她讲话,我显得比我本人old。这跟她的复杂的血统和家庭变故有关,阳光灿烂热情洋溢的外表下,魔鬼与天使,时而天真烂漫时而一颗老灵魂难免的。
西柚对我说,如果搬回欧洲生活,我估计你没意见,你显然对欧洲比对纽村感兴趣。我说回答正确加十分,简单明快历史短促的纽村跟欧洲悠久和丰富性的魅力没法比。但是在上海转机的时候,我最大的冲动,就是不管不顾买张机票飞北京,行李联运就让行李自己回纽村,我回家看爸爸去。事实证明,我那场冲动不是无缘无故,回到纽村当天,爸爸病重住院,我陷入巨大的时差痛苦和再次登上飞机长途飞行13小时回家的倾轧之中。
后面的私货:
这篇文字推送的时候,我已经在北京,守在老爸病床前。从2号夜里连夜改签机票,到3号再次把自己扔进飞机肚子里,不到一周,再次长途飞行,到凌晨抵京,拎着两个箱子烈日下直奔医院,整个人像在一场醒不来的噩梦里,人生是一场梦这个词,再也不空洞了,它是躺在病床上,唤不醒的爸爸。我握着爸爸的手,他也回握,医生说那是下意识反应,不是有意识的,我也不知道爸爸知道我回来了没有,我也只能根据仪表监控上的数字,和爸爸沉重的呼吸,知道爸爸还在,我还是个有爸爸的人。
年初毒舌二哥老爸病危,他把催在澳大利亚的老哥回国的邮件误发给我,让我虚惊一场,算是一场实战演习。我给二哥短信说,这次不是虚惊,老爸的生命倒计时了。二哥说,转眼就是离别,没老爸的日子真的没劲。好好守候吧,每分钟都是珍贵的。
七月份回来的时候,爸爸说我长得像黄啸,但是假的,那天我在今年特别炎热的北京夏天里给冻得手脚冰凉。酷暑八月没有机会缓过来,更冷了。今天立秋。
这是昨天情况危急,全家在医院,有瑞老在,气氛就很小邪恶,她在妈妈的陪睡床上给我踩了把背,泰式超专业。夜里我顶不住了,回家睡觉,把东子车开回去了,说好凌晨四点钟开回来,一小时惊醒一次,就是起不来,我在睡眠这事上完全战胜不了自己。七点回来把八子和东子替回去。
其实我们都觉得老爸有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