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载入史册的痛（中）·病里慈悲 

黄啸（深圳）·将进水

当我说我是改良左撇子，左边坍塌就是人生坍塌，身边一票“左星球”人来报到，连很亲近的朋友都是，以前居然不知道。当我被误诊为肩周炎的时候，身边一票人都说得过肩周炎或正在得；当我被确诊为带状疱疹的时候，身边一票人说得过这个生不如死的病或刚得完。说明你是什么，你周围的信息就是什么，他们本来就在那里，等待被归纳。

就连我妈、八子、姥姥都先后得过带状疱疹，妈在家群里说“当初出差广东三明，钱包让人偷了，内有身份证机票什么的。一着急，晚上胃疼，疼如刀割，我都想到胰腺癌了。同房的人给我看了下，说后腰起疱疹了。这样如同刑罚般度过一个月，回京后一大堆事，除了上医院打针，一天没休息，学我吧，坚韧。”八子说她都转腰龙了，五脏六腑都在疼，她没我妈铁姑娘，当时意志完全被摧毁，再就是那一年姥姥也中招。家里三个亲爱的人陆续亲历带状疱疹，我在深圳依稀都不怎么知道，只知道她们身体有恙。什么事情不担待到自己身上，很难感同身受，真到你亲历过某项磨难，你就又丰富了一点，慈悲了一点。

病发期间，虽然胳膊腿能动弹，但是鸭子一回到家，我就尽量卧床不起，指使她给我涂药倒水，她拿来一象印壶的水，出去厅里转了一圈，回来我已经把水喝完了，我说再来一杯，她看了看壶，说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作为一个病人，你怎么那么能喝啊，难怪你妈老说小心水中毒。然后烧了一壶水，再次灌满壶，热水瓶里剩下的水放在梳妆台上，说省着喝哈，烧点水不容易。久病床前无孝子不是，水都不管够。

还有朋友，也是很多心术不正的。早晨接电话：“你这病传言不传染啊？”听着想踹一脚。“传染的话我就来看看你，也得点病歇几天。”好吧，看也白看，打死也不传染，憋（别）来了。

胳膊上的疹子轻点，就好高兴。从生下来就在“斗疹”的鸭子扫兴地说，天下疹子是一家，我有发言权，会长久反复，你以为你好了，第二天早晨可能发出一片。你很绝望了，第三天又好转，基本得了，就别想轻易摆脱。我说你这是诚心诚意让我难受，还是诚心诚意经验之谈？她说反正是诚心诚意。疼到第十天，夜里试着没吃止疼药，又是胳膊牵扯胸椎痛得睡不好，睡不好状态就不好，早晨胳膊上又是红腾腾一片。果然行行出状元啊，在疱疹这事上，湿疹小英雄鸭子有发言权。

因为皮肤接触丝绸都会疼，所以尽量裸露。幸好岭南天气暖和，每天三条吊带裙轮番穿着，都是尼泊尔带回来的几十块一条布裙，饮食简单清淡，每天吃吃喝喝睡睡，看书写字看电影，没有首饰，没有香水，没有应酬，一个很物质很只争朝夕的人就这么被一个需要熬时间的病，收拾得走上了极简路线，无欲无求。无意化身鸡汤派说，人生真正需要的并不多之类，可能的话还是会要的，我物欲故我在。物质于我是一种额外宠爱，就是因为太疼了，才没心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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