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的理由

黄啸（深圳）·将进水

前个周日傍晚送走哀怨的鸭子，到家冲凉煮咖啡，然后随便抽出一张碟看，《摩根先生的第二春》。

片名译得像铁岭老村长和黄花闺女生死恋的故事。英国老派绅士迈克尔·凯恩和法国小清新女神克蕾曼·丝波西出演普林斯顿的哲学教授摩根先生和恰恰舞女教师波琳的对手戏，文艺致死的巴黎灰白调子，导演会一巴掌拍死那只翻译吧。老老实实译成“最后的爱”不成吗？

摩根先生纵容罹患癌症的爱妻放弃治疗离世，自己平静计划自杀。摩根先生和妻子，是那种世间少有的好婚姻，他说自己只想跟妻子在一起，对儿女一直忽视，只有男人会爱到连子女都无力顾及，他很奇怪，妻子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爱，可以给自己，还可以包容孩子，包括孩子们惹的祸，他做不到，且因此跟子女关系冷淡，甚至有结怨。儿女也是人到中年，各种问题。儿子离婚了，敏感多虑，心思很重。女儿是神经大条女，从美国飞来欧洲，看了眼自杀未遂的老爸，一通shopping，就飞回美国拯救自己也快散架的家庭去了。跟儿子纠结的性格不同，女儿是那种以自私无厘头对抗狗日的生活的路子，在电话里质问小孩：我不在期间，你确定给自己智商充值吗？

想起来一句话：我们的前半生，是被父母毁掉的，后半生，则是我们的孩子。

洞悉一切，打算平静离世的摩根先生碰到了比女儿还小的波琳，他说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没有弄清楚的一件事，老男人的意思可能是在指天发问，我还可以爱吗？

波琳问摩根先生：“你为什么停止热爱生活?”摩根先生说：“我们不是爱生活本身。我们是爱欢乐、动物、人、记忆、食品、文学、音乐，尤其是需要你所有的爱的那个人。如果你失去这个人，你就失去了一切。即使你是被无数人所包围，那些人是不受欢迎的存在。我们常常是别人不受欢迎的存在，别人也是我们的。”波琳说，我就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存在。

他对波琳说，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空隙，通过这个空隙，阳光进来了。

摩根先生对崇拜他的儿子解释冷漠相待的原因，是不想儿子成为第二个自己。最后摩根先生走了，把房子留给了波琳，把波琳留给了终于跟自己和解了的儿子。波琳跟摩根先生的帅儿子在一起了，她忧伤地思念着摩根。波琳的爸爸死得早，缺父爱，有老男人情结，她自己都分不清楚自己的感情。

我也有老男人情结，虽然自己也不年轻了，不知道跟爸的眼里这辈子只有妈是不是有关系，爸和妈的婚姻也是这世间很少有的好婚姻，永远手拉手。看完电影出门走路，顺手拨了个电话给八子，八子说爸现在连家里电话都记不住了，他的阿尔茨海默症已到中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不认识我们了，眼里没我们，和不认识我们，还是不一样。

到了爸和摩根先生那样的年龄，这向死而生的人生，活下去的理由常常很不充分。一通乱联想，看电影看得稀里哗啦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