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我的电影卖座的都得了奖 得奖的都卖座 

黄啸

李安多次说，“张艺谋是我的贵人”。21年前李安在柏林电影节上凭借《喜宴》拿到金熊奖的时候，张艺谋是评审团主席。14年后，张艺谋任主席的评委会又把威尼斯的金狮颁给了李安的《色，戒》。评审团主席对问鼎影片的话事分量，毋庸多言吧。现在张艺谋拿出一部铅华洗尽娓娓道来的《归来》，他上周在纽约跟李安的一场对话中说，我违背着自己的手势和习惯，拍了一部李安早期的《推手》、《喜宴》、《饮食男女》那个风格的片子。李安说，我那时候是因为没钱。张艺谋说，我是有钱要拍部看起来没钱的片子，老老实实用光，平平实实讲述，跟形式感唱一次反调。

    对话中，老谋子倒是一点没摆贵人架子，虔诚地跟李安讨教，怎么把好莱坞的活儿拿下。李安教老谋子说，世界电影语言的语法基本是美国定的，干人家的活儿首先要弄清楚人家的玩法，然后做你自己；反正好莱坞顶尖人才到了你的地盘，还是要听你的。李安的确是一直在做他自己，无论蛰伏还是腾飞，都是他自己慢悠悠的节奏，从心所欲，不菲薄，不张狂。视觉系代表《红高粱》给老谋子带来的国际声名早于李安，但是李安凭《卧虎藏龙》拿到第一个奥斯卡之后，老谋子的心气被熊熊点燃，转型《英雄》，打虎上山分武侠世界一杯羹，就已经乱了。披荆斩棘的回报可能是一个新世界，拷贝和模仿可能差强人意。现在《归来》被老谋子归于李安最初的那类片子，虽然我诚挚祝愿他成功，但感觉再次失了先机。

    李安在对话现场说，自己不是那种很多项目同时运作的导演，“我比较懒，不想自己做剧本，喜欢找小说改编，一次就拍一部，从改编到拍摄，再到剪辑、宣传，从头到尾都活在这部电影中，觉得很幸福”。他说他做的每部电影，都是当时那个阶段最关心的题材和领域，比如拍《少年派》，就是对信仰、对人和神的关系、对人和宗教的关系的浓厚兴趣驱使。他选择改编某部小说，不是对小说有多喜爱，是这部小说刚好切中自己目前兴趣点，在视野和影像上，可以借此表达，可以激发自己长期的好奇心，给团队提供足够的原料。相比李安如此自我的电影观、如此内循环的艺术世界和如此岿然不动的定力，老谋子则显得心有旁骛，总有些身不由己，被电影工业、国家政治舆论裹挟，很身不由己，很红尘滚滚，很人心不足蛇吞象。李安替张艺谋解围说，中国电影文化比较奇特，“张导演作为中国电影的领军人物，又要拍商业片赚钱，又要拍得奖影片，大家什么都指望他，全世界都没有导演能这样做。”

        但是李安接着谦和霸气地说，“我的电影作品里，卖座的得了奖，得奖的都卖座”， 除了精通东西电影语言和游戏规则，他丰润充盈的内心世界和经年不懈的跬步积累，是最大底气。当初看完《李安十年一觉电影梦》，我想汤唯《色戒》一场，不是爱上梁朝伟，而是爱上李安了。这个男人太缠绵，太冷酷，太决绝。他就是电影界的如来佛，掌心宽厚，眉开眼笑，情感不泛滥，技巧不外漏。他说：“我只是适合拍女人戏，我是男人，你们搞什么，我真的不是很有兴趣，我对女人没兴趣。”这话其实这也是在对他的女人缘说的，他只对他的镜头里的女主角有兴趣，之后你想什么，就和他没关系了。这就是五行之外的高人，表达第一，体验和荣誉感至上，对幸福与载体都不沉溺。

    从这个角度讲，辈分高一些的张艺谋，在对话中对李安从头到尾谦卑请教的态度，的确师出有名，事出有因。　（黄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