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二月,偷得浮生几日,下了趟南洋。一出门咖啡摄入就会超量,街头乱走的时候,遇到有趣的咖啡馆就挪不动步子,坐下来喝杯咖啡,是旅行生活的逗号和分号,也是一种介入手段,对彼邦环境和人的一剂试探。因为曾经殖民属地的缘故,新马菲这些太平洋岛国生活很西化,咖啡对岛民生活的介入特别早,远远早于港澳和两广,而且品味混搭,满街很情调的咖啡馆,新加坡的老南洋,马来西亚的旧街场这些老牌咖啡馆都很亲民,什么架子都没有,无身段地提供咖啡。甚至街边很市井的买肉骨茶、沙爹的小食肆,同时也会售卖咖啡,南洋人把咖啡和各种中式吃食相结合得相当无间道。
坐在新加坡乌节路背后一条闹中取静的街角的露天咖啡馆,有鸽子在桌面上跳来跳去,想起来蔡明亮来大陆做的《电影创作与咖啡哲学》演讲。台湾电影史上的重要人物蔡明亮其实不是台湾人,他在马来西亚出生长大,20岁到台湾读戏剧才留下来。他说,东南亚人,喝咖啡是很普遍的事情。那时候,小孩出生以后,喝母乳,喝炼乳,还有奶粉是正餐。副餐就是咖啡,当然要加进去很多糖。我们都是喝咖啡“中毒”的,因为喝太多了。上学的时候,就冲上一大壶咖啡,带到学校去。当地的咖啡店也很多,到处都是,喝咖啡可以有很多种喝法,比如搭配饼干、炒饭等,甚至吃油条也是喝咖啡,完全没有规则。
他说,我到台湾上学的时候,发现那里的人,早上都是喝豆浆的,不能适应,就带去几斤咖啡粉。跟同学们一起分享,煮好以后,同学们把咖啡渣都喝了下去。当时在台湾,喝咖啡还是比较奢侈的事情。到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喝咖啡才流行起来。当时流行琼瑶的电影,也叫做“三厅电影”:客厅、咖啡厅、餐厅,所以咖啡厅很重要,进入了很多人的生活。这样的回忆让我觉得很亲切,因为我的八十年代关键词中,咖啡、电影厅、琼瑶也是不能少的。有种隔空碰撞感。
蔡明亮有个搭档陆奕静,当时爱看文艺片,因文艺片而开了一家咖啡店,蔡明亮偶然遇见她的咖啡,发现她的咖啡不加糖,不加奶,没有任何的负担,就是咖啡原来的味道,立刻就迷上了。后来蔡明亮成了她的合伙人。蔡明亮说那个阶段他是把做咖啡当作一种修行。他说我们不去参与市场竞争,我们只管品质,这也是他日后对电影的态度,只管拍电影,不管票房。好的咖啡,不但有提神的作用,更有安神的效果,让人有种气定神闲气质沉淀。他说二十多年来,我每天的第一杯咖啡,必定是自己店里的咖啡,喝完之后,人就醒了。
蔡明亮经营咖啡店,要求完美,买回100多万元新台币的机器自己烘焙咖啡。最好的咖啡豆,然后再重新挑选。最好的咖啡豆里也有不够好的,光看外形是看不出来的,要看颜色,才能知道是否虫蛀过、是否中空、是否发酵过度。经营咖啡店,是需要这样纯粹的感觉的,就像泡茶一样,把最精华的留下来。这样泡出来的咖啡,不会燥。
咖啡店修行之后,蔡明亮就出去拍电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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