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其实是会在任何不堪的状态下,建立一种存在秩序,然后在这个秩序之下,衍生出寻常生活都有的细碎不堪来,比如监牢里,比如震后海啸后,比如《最爱》中的住满热病病人的小学校里。尽管看客会觉得相比大际遇的无望,那些小小的贪欲能缓解什么呢,怎么那么想不开呢。那就是人性本身吧,任何时候想索取更多,而不会因为灾难当前,生命将熄,人格自动升华,虽然媒体最喜欢这样渲染,喜欢夸大这样自动升华的案例,并试图描述成某种常态和必然,好像大灾必有大爱,什么逻辑。事实上,贪婪自私和他人地狱的念头是不会因为灾难笼罩而消失的,起码善恶共存,恶因为死亡的背景更加狰狞。看《最爱》的时候想到这些,这是一个毫不高度评价人性的电影,从荒诞度上考量,《最爱》这个名字显然不如最初的《魔术时代》更合适。
资料显示,顾长卫为拍此片,深入河南山西艾滋村体验生活,同时套拍纪录片《在一起》。我们这个时代,很多道理在改写,耳听不为实,眼见不为实,但是经历为实,至少离真实更近。所以三年磨一部片子,长时间近距离的体验生活,这是让人信服的基础,虽然电影中的一切那么难以置信,我们姑且信任导演的经历和他对生命的理解吧,那就是即便人生像李大嘴的破喇叭那样,要没电了,还是要搞事,为了不传染家人,躲开歧视的目光,村里艾滋病人都住到废弃的小学校里,过集体生活,死神如此贴近,偷衣服,偷大米,偷公章,偷日记本,甚至篡权政变,变卖小学校桌椅板凳黑板事屡屡发生,让人发指和绝望,正邪难辨,灰色到底。即便是电影中的爱情主角,郭富城和章子怡,他们在一起基础也是原始冲动加上相依为命的本能,那种反正要死了,爱谁谁的撒泼似的活法。
这次顾长卫很坚决,他就是不打算像他的老乡老谋子那样,讲个干净的爱情故事,人性一层层包装剥落,成色就那么回事,没走到那一步的时候,谁也别笑话谁。世纪绝症当前,戏中人物一个一个走了,无论你怎么强悍,怎么维持常态,怎么照样坚持坑蒙拐骗,怎么抓住最后的男女欢愉,生命之灯都熄灭在即,如此时不我待一个接一个地熄灭。这样的电影题材,可遇不可求,可看不可再看。戏中唯一菩萨心肠的老柱柱,他照顾艾滋病人的行动的根源是赎罪,村中艾滋病人都是拜他大儿子濮存昕非法采血所染,永远的正面小生濮存昕这次颠覆出演,真惊悚,那种为了钱,为了不穷,天诛地灭也挡不住什么都敢干的劲头,看了让人胆颤,这样的人就是会发财啊,现实比魔幻更魔幻。放映厅里始终有笑声,笑那些垂死的无厘头的台词和举止,这也戏剧效果的一部分,当一天看客就是这样的心态,除非自己成了角色中的一个,也未必端庄得起来。
顾长卫说,这次是子怡最好的演出。她自己说:“这个电影的角色救了我,让我有一个发泄的出口”。此话从她低谷的2010年说起,她说毁灭性人生打击面前,相比息影,自己想得更远。我们可以想象就是有关生死闪念吧。毋庸置疑,那一年,章子怡体验到了如艾滋病人那种被唾弃被唯恐避之而不及的炎凉吧,尤其是对自视人上人的国际明星来说,如此自由落体般的落差,存活下来者勇。她遇到了商芹芹这个角色,这种时候的身心演绎和爆发,起码对自己是一个救赎,角色替自己在歧视中死去,活下来一个钢铁女人,或许。
顾长卫还说,这部电影是一次生命之旅。每个人的生命之旅或长或短,或美或丑,或贵或贱,无从选择,无从预支,无处可逃,能做的就是接受和不舍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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