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子（深圳）●将进水

  三年前，带鸭子北京，帆搬了新家，整面落地窗看紫竹院冰湖，鸭子被帆美得不真实的家给镇住，一进门就喊：阿拉丁神灯！她可能觉得自己是到了传说中的宝藏深处。帆说，神灯现在没有，但是阿姨保证让你有。三年后，鸭子收到了帆的快递，两盏五彩暴眩纯银阿拉丁神灯，兴奋到尖叫，不许我碰，说会失灵，她打算在每次考试前摸一下。我说一大一小，神灯分我一盏呗，鸭子说，这是母女灯，你说能分开吗。当然帆利用快递首重顺手也给我塞了不少东东，羊皮小包包、尼泊尔手绘台历、藏式香水手霜、核桃糖……一看就是来自那种没有烟火味的心灵，一到家换身穿日式家居服就往厨房钻的我，离这个境界是火星木星的距离了。

  帆是我的初中同桌，高圆圆那种大青衣的外形，小玩闹的性格。想想吧，一点邪气没有的漂亮，军大衣款长及脚踝风衣，硬朗马靴，制服控的见了马上晕菜。说真的，和北京女孩子的凛冽飒爽美相比，林志玲所代表的台湾嗲真是没形状。我和帆有雷同的成长环境，能力互补。童年我爹妈分别在广西东北干校，她爹妈在甘肃酒泉干校。我跟着姥姥，她跟着舅舅。我被姥姥喂得膘肥体壮，生命不止，减肥不息。她被粗心舅舅给饥一顿饱一顿饿成最值钱的难民名模体型，打小胃病。但是姥姥和舅舅今生都是我们俩最爱，谁都不能替代。我是传统好学生，分数就是命根。她除了画画，不学习。每天早晨大长腿晃荡到学校，人都是没醒的，眯缝着眼睛捂着胃冲我一伸手，我就献上英语作业，再伸手，再献上数学物理化学……她倒是肯亲自抄，每科作业本都被她画得美轮美奂，像个装置作品。帆高中考取美院附中，大学美院直落，毕业后自己开设计公司。男朋友是吴征的同学，哥大精英，两人一直没结婚，养了个猫当儿子。我们每次通电话，问精英呢？帆都不大说得清楚他在地球的哪个角落，就这么着在一起也十几年了。帆不是不郁闷，不是不想有一份踏实生活，所有最后过成神仙的，多数是生活强买强卖，帆也是因此始终没着陆。因为抄了我三年作业的交情，帆这辈子走到哪儿惦记我到哪儿，家里异域小玩意、镜子、台灯、绚烂麻布、保尔帽子，反正稀奇古怪的东东，多数来自帆……帆的人生除了谈恋爱画画做设计，就是买东西，一年之中尼泊尔新疆西藏欧美大陆不下大雪的话分别一到两次，不游山，不逛水，就是淘玩意，要不鸭子到了帆家，怎么喊神灯呢，仙境啊。我常常悔恨地想，当初还不如我抄她作业呢，那样今天周游世界的那个就是我了吧。

  我跟鸭子说，你生下来那天帆阿姨就在身边，鸭子说，啊，以什么身份，奶妈吗。狗嘴象牙点好不好。帆很宠鸭子，小时候回北京，野鸭子要开车，帆嗵地把她抱在腿上，方向盘真交给她，瞬间车直打转，吓死人。我对帆说你要有个孩子，不知道惯成什么样。就像这两盏阿拉丁神灯，火星上都给你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