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啸

  《让子弹飞》公映之前，一水儿的赞誉，交口得有点让人逆反。公映之后，这两天负面的声音开始出来，跟赞誉的强度快匹敌了，姜郎才尽，姜郎媚俗，姜郎乱七八糟之类的，知识分子们不反对下，也显得没知识不是。这就是强势公关的副作用，舆论逆向反弹，左有多左，右有多右，扣除这些心理水分，自己的，公众的，我还是认为这是部好电影，比起来，中国导演中能站着把钱挣了，也就是姜文了。看的时候会想到《无耻混蛋》，男人群戏，碎嘴唠叨，粗口连篇，子弹乱飞，戏无低潮，人无怜悯，确有昆汀风采。

  这是一部充满隐喻的片子，这是一部在久石让的音乐中、在无尿点商业片的躯壳里，《太阳照常升起》灵魂附体的片子，这是一个土匪遇上一个恶霸的故事，这是一副人生路迢迢，谁道自古英雄多寂寥的情怀。宁财神说，姜文才华盖世，姜的王朝开始了。说完这么跪拜的话估计他又后悔了，发围脖说：这一刻，想把时钟拨回入行之前，随便找个能养家糊口的工作，每天下班利用业余时间写影评，写完到处贴，风格就是逮谁灭谁，谁牛逼咬谁，谁个大拍谁，票房过亿的主儿，一个也不放过。让子弹飞，屎！非２，屎，美国往事，屎，愤怒的公牛，屎……哈哈，纠结啊。

  说姜的王朝的确比较过，因为他拍得太少了。１９９３年《阳光灿烂的日子》，１９９８年《鬼子来了》，２００７年《太阳照常升起》，到今年的《让子弹飞》，从阳光辉煌始，《鬼子来了》棒但没公映，“太阳”好多人说不懂，票房败走。到今天有里有面的《让子弹飞》，应该是雪耻之作吧，照这个频率，下一部得至少三五年以后，这么慢工磨电影，王朝小了点，要说王朝，起码得冯小刚那个规模。但是姜文的片子如果量上去了，还能这么英雄吗，不会也成张艺谋陈凯歌那种《英雄》《无极》（无稽）之谈吧。暂时存疑。

  张艺谋的《三枪》虽然用了科恩兄弟的故事，但是没有丁点科恩兄弟的灵魂，相反姜氏出品倒是充满科恩兄弟的黑色风格，昆汀的鬼才气质。充斥着乱世江湖土匪道义，在这样的片子里，情绪和得失没有落听的时候。比如王麻子和老汤那段对话：县长多少钱买的？２０万。能挣多少？一倍。多长时间？一年。我还得等你一年。手气好的话一个月也成。还有最后，恶霸铲除，挥别鹅城，英雄寥落，孤家古道，美人不爱英雄，兄弟们也觉得跟着大哥高兴但是有点不轻松，全颠儿上海浦东耍去了的开放式结局，真是艺高人胆大，就是不圆满怎么着。才气这事的确气死人，你没有，用多大劲多少托砸多少钱都白搭。不是所有人都能让子弹飞一会。

  从《疯狂的石头》、《西风烈》到《让子弹飞》，加上冯氏王国，国产商业片渐成气象，贺岁片嘛，还要什么呢，进电影院，看着一嗨一乐，一屏气冥神，足以啊。想往深了沦陷，回家看欧洲闷片去，欧洲人在人性高度上，从来不吝啬长镜头，只要你不怕闷不怕忧郁症，黑洞连着黑洞，要多深有多深。《让子弹飞》其实就是《太阳照常升起》的通俗版，音乐、气场、镜头感都如出一辙，但是喜感十足，戏剧圆满，演员出戏，情结牛掰，就是刚才那句话，人还是站着的，但是把钱挣了。

  葛优是名副其实的贺岁帝，他演师爷老汤和即将放映的《非诚勿扰２》这类对喜感要求暴高的片子，显然比《赵孤》更合适，因为他手到擒来也是根深蒂固的责任就是让全国人民笑，而不是哭和仇恨。稀松平常的台词：“有这个必要吗？”“美女你不要，钱你也不要，你要什么啊”“步子太快，容易扯着蛋。”“你是要睡我还是杀我啊，你还是先杀了我吧。”让他一说，怎么都那么逗啊。葛大爷在中国电影界中的地位始终无人能撼动，就是这股子不搞自笑的劲头无法复制。他也奔六的人了，中国影坛赶紧呼唤小葛优吧。贺岁帝没个接班人不成啊。

  姜文是演员出身的导演，他演戏的霸道劲这么多年从来就没递减摊薄过，这跟他身上的英雄情结，草寇沧桑，图腾权利，情怀不灭那种东西有关。他的台词真是句句不白给啊：你可以侮辱我的职业，但你不能侮辱我的容貌。你可以叫我王麻子，但你不可以说我是“王大麻子”！你睁大狗眼看看我脸上哪有麻子？顶多有颗美男痣。咱们熟归熟，小心我告你诽谤。

  戏中薄弱在周润发身上，我从来没喜欢过周润发，那种《上海滩》式几十年如一日假笑耍帅的路子，没看就腻了，演戏说台词，总是用力过猛，真气外漏。这次演黄四爷也是这样，挤眉弄眼的，满眼没落港产片的小家子气，我觉得请周润发出演是本戏的最大败笔。

  至于周韵和姜武，也不能说戏不好，总觉得自家人来得太齐了，老想着，哦，这是老婆的戏，哦，这是弟弟的戏，这样一分神，就不会在视觉和剧情上沆瀣一气。

  说句题外话，２０１１年奥斯卡大热影片，《国王的演讲》被美国电影协会评为Ｒ级电影（限制级（因为涉及王室题材，对粗口特别严格要求），１７岁及以下必须由父母或者监护人陪伴才能观看），导演为此牢骚满腹，觉得过于严格的分级制隔离了这部当代人传记片和年轻观众。如果按照粗口多少词，血腥程度，比如剖腹取粉，敲耳朵屁股上天，加上青楼濒临全裸的情色场面，《让子弹飞》放在美国估计起码也是个Ｒ级。有影评人说，如果你是带孩子去看《让子弹飞》，那么前面提到这些场面，就是尿点，还是别让孩子看的好。无论如何，中国分级制不出，导演观众都比较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