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子

最近进入夏季低落，又赶上看两辑《１Ｑ８４》，人越发沉默。每次看村上都会进入那么一种神奇感觉附体，就是心甘情愿的低落，人仿佛置身他的书名世界中——死寂的《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死寂般活着在世界边缘、时间边缘、生活边缘，更加活在社会边缘，或者说叫社会的那个东西已经远去，消失在视野之中，它仅仅因为被虚无世界覆盖，再也伤不到你了，而不是因为你变强大了，广袤宇宙面前，强大二字，真是可笑。

虽然《１Ｑ８４》没了我熟悉的林氏翻译语境，虽然相比他其他作品，这两本书和现实衔接过多，虽然曲里拐弯的线头最后都没有一个善恶交代，如此面目混沌的生物，如此善恶泯灭的时间，如此似曾相识的非人类通道……对我来说，都不妨碍进入饕餮阅读的状态。要知道，我床头永远书摞书，它们通常的待遇是在每晚在网上巡游完，碟完，终于缩床上，随便被拎起来一本，翻到似是而非的地方，宠幸两眼，马上像个文盲一样困不可遏地昏过去，虽然一直在买书，我已经很长很长时间，没完整看完一本书了，都耽搁在半路上呢。所以，到底是村上啊。所有书都被翻出来了，第Ｎ遍重新看，村上对我来说，就是鸭子的马小跳系列，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可以拿起来，已经不是书了，是另外的什么东西，是经历吧，和很多经历都在一起。村上说，从心里一步都跨不出去的事，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村上还说，如果不解释就弄不懂，再怎么解释也弄不懂。这些局部真理，对我来说，都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更加肆无忌惮地放任自己不存在和不解释，放任自己在评价之外。

与没有生机并相安无事的状态平行的，是会更加投入在细小具体的动作中，完美和细腻，物我一体的瞬间，对我来说像宗教一样让人安宁。每天都磨的咖啡豆，每天都切的柠檬片，每天都煮的红茶，每天都洗冲的水果，每天都炒的蔬菜……它们在我手中变得细致美味的过程被无限拉伸，成为一切，时间不存在，是非不存在，尤其是，善恶不存在。村上说，一个善，在下一个瞬间，也许就转换成了恶，反之亦然。重要的是要维持转换不停的善与恶的平衡。一旦向某一方向过度倾斜，就会难以维持现实中的道德。对了，平衡本身就是善。看起来，虽然村上在《倒霉的摩羯座ｂｙ村上春树》中这样评价他太太的星座：天秤座飞来飞去华而不实，轻颠颠飘乎乎的。但是看起来中太座平衡之理论的毒还是不轻，这个发现让我高兴不已，无比亲近。村上在书里引用荣格的话说，有光明的地方必然有阴影，有阴影的地方必然有光明。当人试图超越自身的容量变得完美，阴影就下了地狱变成魔鬼。因为在这个自然界里，人打算变得高于自己，与打算变得低于自己一样，都是罪孽深重的事。

那还整天瞎忙什么啊，整天学这个学那个的，我最不从容就是在时间面前，永远把它们填得满满的，不留空白，学习的快乐其实就是被填满的附加值，所有高于自己的企图都堆积在学习这事上，学习狂人意识到相比罪孽深重，附加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