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 子●将进水

聚橙网在中心书城每周二晚上有个读书会，正儿八经的，不久前把我弄去就我那本浑不吝的《就说三道四怎么了》对话，ｗｏｒｌｄ ｃｕｐ的晚上，居然来了那么多人，感动得什么似的。也不怎么说着说着，刻薄二字变成了当晚的关键词，也是我自己往头上扣的，结果被人揪住，咣咣咣一通猛揍，当然了，也有好多读者护着，呸呸呸帮我回嘴，顿时有点火药味，冲突不算严重，因为自己没参与，我基本缴枪不杀，承认自己刻薄，承认自己受到刻薄的报应，这真是在内心深处的承认，因为我现在和自己和平共处得相当好，承认自己是怎么样的，对我来说，是最舒服和完全可以担当的事，我再也不需要当别人了。但是，那个态势，让我很庆幸，我还没把我的另外一家传标签──凉薄二字搬出来呢，那不更自取其辱吗，特别是在理解比较平面比较不对等比较不学术的时候。

这时候提张爱，有点做虎皮，但是她的确是个不得不举的例子。她如此世故，如此天真，如此精明，如此迷糊，如此天才，如此白痴，你怎么评价她呢，不能简单粗暴地说是因为她刻薄所以受到报应，生活失败，感情凋零，一世孤独吧，她是自己的刻薄罪人吗，不需要这样被审判吧。张爱是上帝选中的文字天才，但是没有选中让她幸福，这两样事当然没有必然矛盾，但是真的到了旷世天才这个份上，必须拿人生的重大得失来换了，能用比较中性和物理的态度去理解这事吗。

这么比起来，我们这些有点小特长，一天到晚写点小破字的小人物，自得其乐，不成大气，生活挫折和小乐子都没断了有，其实都是公平的。无论大气候还是小气候，写字的人必是刻薄的，或者说精准，这事毋庸置疑。因为经年累月浸淫文字江湖中，领悟得到开发，文字得到打磨，视野得到拉伸，体察得到历练，经历得到挥霍，人离本质近了，态度势必Ｘ光化，讲话势必容易到肉，厚道在这里就当迟钝用，太迟钝了，写什么啊，见天我爱人人，人人爱我？你就看吧，那些嘴巴里把钝感进行到底喊得天响的人，都是不钝感的，那些真的迟钝着钝感着的人，从来都想不起来这个词，这就是人家本色。就像是英语国家的人，你用夸他英语好吗？需要夸的都是非母语使用者。

对有些人性短长，我还是比较能够直面的，从来不谋求温婉包装，指东打西，过瘾大过天，所以刻薄势利小人嘴脸暴露无疑，如果你想客气点，说敏锐我也笑纳。我有两个女友，都写字，都很美好，周到唯美，我觉得她们跨越了我没跨越的一些东西，一直暗中惊奇和榜样，但是那份伊人完美，对我来说，其实是层捅不破的膜，隔膜。后来，我分别发现了她们的刻薄，一个是在书中，藏得很深很深的刻薄，一个是在最不戒备的网上，瞬间的刻薄被我逮住了，一点不夸张地说，那是比我高几个段位的刻薄，裸妆刻薄，如不是刻薄如我，怎么能逮得到呢。这时候，你猜怎么着，我高兴不已，在心里紧紧拥抱她们，原来她们也是刻薄的，我需要这样的真实和真相，作为对朋友的认同，完美是公众距离，但是不完美，才使彼此融合深度接受成为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