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上的天秤

水鬼

黄啸不仅属马，本尊也是一匹马。她自己这么看，她茶马古道结伴同行的朋友们也这么看，这个已经鉴定完毕不必异议。和她认识十年，看着她不用扬鞭自奋蹄的姿态，给自己力量，给别人力量。别人是写累，她是不写累，她管写稿叫划拉，划拉的这本《就说三道四怎么了》其实是三本书的稿量中筛选出来，现在的她，平均每周四、五篇的字见报，很轻松的话唠，字却越来越纯粹越本质。如果你的阅读信马由缰，如果你恰巧和她接受同样的宇宙信息，那么，读她这些噼里啪啦响的字，你得到的，只有愉悦与痛快。

所有时尚的、娱乐的、影像的、家常的、成长的……这个社会跳动着的林林总总的活色生香，所有时代赋予你该关注的，该八卦的，这匹马全可以反咀给你，吃的是草，挤的是奶还真没错。快餐年代，黄啸说“能读完的书，真是劫后余生，充满偶然抵达”，她的字，你偶然抵达要小心，那种瘾太容易叫人欲罢不能，正是“本质的文字没有疆界”。不过也好，在无暇读书又必须读书的大多数日子里，我自己的经验，最有效的就是读黄啸，她说，“我这些年在岁月里沉浮，别的智慧没有增长，但是懂得了一个道理，不要急于因为感情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事情，轻易改变自己的生活节奏，很容易落花流水的。年华这个东西不可再生，你磋跎它，它就以挫败感返还给你。”游刃有余、出神入化的境界里面，承载了我关心的一切，快意恩仇，简单直接。

黄啸说她自己的阅读经验非常散漫，“很多东西是缘分式的碰撞，没有任何规划和筹谋。”对应的，她的字也一样，与这本不同，她以前出的几本书就都没啥经纬脉络，像她写李静那样的，“贫嘴瓜啦舌的，相当直白，说起话来五官生动，挤鼻子弄眼儿的。不像那些木头美人，说话眉眼不敢活动，怕掉粉，或者怕生皱纹。”实际上，一方面皇城根儿的她特别大气，评论的字因了北京人特有的贫而有些尖锐，骨子里却是智慧承载着的从容与平和，“人到中间，沉默安详，不把自己的人生领悟和理念强加于人，是恒久平静的前提。”另一方面读训诂学出身的她特别真理在握，擅长说文解字，说理解惑，她甚至越来越像她欣赏的那种成为生活主人的男人，“散淡宽容，由己及人，懂得珍惜生活真谛，不为稻粱谋而失去雅致生活的节奏，有取舍的智慧，有稳定的姿态。”

这里的“说三道四”有点“弹指一挥，墙橹烟灭，淡定指挥，谈笑话事”，也有点“拆东墙补西墙，笑料百出，温情泄露”。读了，你也许也是“一半肺腑通了，一半肺腑堵了”，也许也是“行一次蜜运，遭遇一场巷战，挨了一拳，安了一慰”。你看她讲章子怡身上那种狠劲，“戏里戏外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很底层的眼神，显得货不对板，让人想不出出处来。但是你说她心机深似海吧，她的很多言辞，又二得很，绝不该是有如履薄冰向上冲刺心态的人所言……你说这像个有脑子的人说的话吗？”这就是黄啸字的火候，知识财富和风格的萃取，令她“从百炼成钢到绕指柔情，都是最佳的了，不能再好了，再往前走就是下坡”，她的 “说三道四”真是“很对路子，包括生活方式，包括亦真亦假的理解”。

“欲望都市”里的女人、男人是永恒的话题，身为女人，黄啸说，“好东西不是追求来的，不是奋斗来的，不是忘我来的，它就在那里，就像冰心对铁凝说的话，你不要找，你要等。长久以来，男人强悍，就容得他冷酷，男人细致，就容得他狭隘，很宽泛很宽泛的路给走进我们生活的男人，其实这是我们女人的误区，是我们错了。”

“她时代”里则几乎都是娱乐圈的女人，黄啸基本不谈娱乐圈的男人，也许身处娱乐圈的男人声色犬马中都像她说的没长大的男人，“整个人给人感觉兵荒马乱的”，“陪他们玩非常亏……弄不好，你就成了他们的上马石。”

所以她说的男人基本都圈定在“圈外圈”，当然了，能圈上的，全是文化圈的“熟”人，成熟的，她熟悉的，她可以相对理性评说的。她说“王朔的无情批判精神，其实就是针对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别人感受不重要，别人永远是别人，他们不知道你曾经经历过什么，自己知道，自己知道自己现在的冷漠和无法释怀，是因为什么样的因”，“他的声讨和愤怒是属于一代人的，彼此没有表达爱和善意的能力”。

“碎碎念”由人及己，开始自恋。“人和人之间的区别就是自恋的程度，包括掩饰的功夫。自恋是一种屏保，它保护我们日益仓皇的内心世界，不被一览无余地泄露出来。”

作为文化人，作编读当有关于“读书姿态”的交流。黄啸说难得耐心把一本书从头到尾读完了，“感受也是块状的，东一块，西一块。人这一辈子，说是一切如过眼烟云，但是总有条贯穿一生的线索，决定着每个人命运的悲喜，这条线索会把所有的东西都串起来，使其他的人其他的事，成为这条线索的附属品、牺牲品、衍生品、受益品。”

黄啸这匹马，马背上就这么负重若轻地驮着形形色色各种“品”：人品和物品，品性与品味……有“品”的她才足够智慧和勇气“说三道四”。

黄啸很多时候叫“橙子”，因为她是典型的一枚天秤，“秤子”的谐音嫁接，语义通假。她不停地奔跑，却从没马失前蹄，靠的就是马背上那枚精确可以辨析，摇摆却能平衡的秤子吧。“影视这个东西，常年浸淫其中，像生活一样，看似信马由缰，迎头乱撞，其实充满道是无情却有情的补偿。”“结论是，俗气永远比浪漫方便。”“老天爷总是貌似公正，给了貌不给才情，给了才情貌就困难点。给了滔天才情，就让你生如韩红。”“明星按说是众生中最伶俐的一群，仿佛玩着闹着就有了名利和地位。但是他们得到了同样多的人生关卡，或者更多。”“陷在一个死结里，以为松绑了，其实拐着弯缠了个新扣。”“一生都爱，很难找到例子，倒是一生不爱，那些让人齿寒的故事，让人记得住。”“生命怪圈中，没人可以心安理得。”她字里行间这种平衡的味道真是多了去了，这个社会，学会平衡不仅仅是天秤之己任吧，易中天说话，人是给逼出来的。不给逼着发疯，就给逼着平衡吧。平衡着种切，不然会发疯。人人都会平衡和释放，社会就和谐了。所以我才从《马背上的法庭》那部电影想到《马背上的天秤》这么个题目，黄啸的字之所以能给人力量，不是因为她温暖敦厚，相反她人和字都是凉薄一类，天秤效应才是重要原因，很多时候，你看她像个心理分析师，像个不偏不倚的法官。她不喜欢跟不明白的、拎不清的人打交道。她说“老是陷在那种拧巴、紧绷，崩溃在即的戏里的人，生活会受到诅咒的。”

这么多年成天趴在黄啸的字，她和徐静蕾一样，“用她的博客，梳理出一个理性、达观、自我和大众兼顾相当得体的熟女形象，文字有润物细无声的力量，那种塑造很良性很良性”。我想说的是黄啸的“才华和松弛太有杀伤力了”，我想说的还有她其实也是很个性的“小众大片的范”。和她从编作关系到朋友关系，彼此间没有法大庄严，也不是嬉皮笑脸，偶尔也掐个貌似披靡的架，但认识她，认识她的字很幸运，马背上的天秤装着的那些个理儿，貌似轻悄其实端庄，青衣的脑子，花旦的字。

做为一个爱喝茶的潮州人，用她沏的“前味叫无行加无赖，中味叫无惧加无忧，后味叫无畏加无所谓”这道功夫茶来结语吧，也许你也是品好这道茶的最佳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