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

    最近看报纸上的消息，说深圳的家政公司两成倒闭，家政业进入微利时代，保姆工资普遍下调。在我的生活完全依赖保姆的时代，最关心这类新闻。那时候经济好，物价飞涨，保姆工资也随风长。我用了８年的一个保姆，工资从来时候的３００元，长到１５００元，翻了五倍，也算微观经济指标之一吧。那时候一看到家政火爆，保姆供不应求，保姆工资上涨的新闻，我就知道，又要给家里保姆长工资了，让保姆的收入，至少保持在小区保姆收入中上，才是留住人的根本。不是说我的保姆有多完美，恰恰相反。但是换个人，这个问题没有了，那个问题会冒出来，关键是重新磨合，那个过程，折寿啊。给保姆长工资当然没那么心甘情愿，扪心自问下，这八年，我自己的收入有没有增长八倍啊，差远了去了。但是用钱买个稳定局面，那是必须的。

    用保姆的时候，我最大的噩梦就是保姆暗示说想走，我能被吓得腿都软了（人家张柏芝是知道艳照第二天全港发布才吓软腿的啊）。保姆一走，那就意味着生活完全乱套，饭没人做，衣没人洗，房间没人收拾，孩子没人接送没人看管。即便换一个新的，让我教我都无从下手，家庭生活对我来说，就是一台电脑，一个影碟机，一张床，衣服首饰化妆品，加上闲书一堆，其他的，都不怎么在心上。这么说吧，我都没能力用个新保姆，因为没法教人家东西都在哪里，做什么，怎么做。生活的一切交给保姆打理，所以女儿小时候说话都是安徽口音，那是保姆的家乡话，吃饭行为举止待人接物，都很糙，谁带像谁啊。

    杨绛的《洗澡》里，有对保姆的书写。杨绛跟历任保姆都处得像亲人，她有那种佛家讲的大慈悲心，万物平等，用心对人，关心保姆的家人，关心其素质和心智的成长。淡如水中的叙述中，显出勇敢、趣致和大爱。保姆碰到杨绛那样的主人，是福气。我对保姆也不算坏，某种程度上挺好，钱物都不小气，但是我没心思，在保姆问题上，我就跟大清国似的，怀柔、绥靖，迁就、妥协，一点脾气没有。那个做了八年的保姆，我对她的人品有个基本认可，只要你不走，我怎么让步都成，不夸张地说，那八年，生活素质回头看，那是相当的一塌糊涂，家里伙食和卫生都到不了县级市水平。保姆自己也是，在我们家干过，到别人家，不一定能被接纳，实在是没什么职业训练和提升。直到去年暑假，保姆的孩子到了学龄，她必须回家当妈妈了，一点商量没有地离开，局面发生突变。

    因为没有勇气培训新保姆，我只好试着培训自己。结果培训出一个美丽新世界来，一年时间，我成了个家政狂人，别人会的我会了，别人不会的我也会了，强迫症患者也有强迫症患者的伟大，只要上了心想干的事，就能干出硕果来。上周到朋友家的豪宅做客，朋友原来是职场精英，现在是两个孩子的专职妈妈，家里用了三个保姆，大家开玩笑说，你早晨可以给保姆开个晨会，年终可以给她们做个考评，ＰＲ管理上。看着朋友扎着手对家里东西的不熟悉程度，事事依赖保姆的样子，我宛若与曾经的自己重逢，万分感慨，这人生也太叵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