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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运期间,我女儿收到了表弟桐桐从北京寄来的鸟巢首日封,上面写了两行英文的儿童励志话。这是女儿第二次收到看得见摸得着的信,权且算家书吧。第一次是收到了她从山西大同自己寄给自己的明信片,那次令她惊奇不已。前个长假,我们组了个亲子团到山西旅行,一位有心的家长发现悬空寺门票其实是张明信片,就号召几个孩子给自己寄张明信片,告诉他们等旅行结束回到家,明信片也到了,多有意义啊。当场孩子们纷纷趴在千年古寺的石阶上给自己写明信片,画面很MTV。我女儿一边在明信片上写上自己的姓名、家里的地址,一边困惑不已,忙着问什么叫明信片啊,它为什么会自己跑到我家里去呢。我当时想给她解释,明信片就是信的一种,接着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们这代屁大点就有QQ号的孩子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信,最多听说快专递。只能再从根本去解释,告诉她邮政是怎么回事,包括“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的意境。越讲她越糊涂,直到收到明信片,才算信了这个小纸片真的会自己跑到家里来。
3年前,一个名为抢救民间家书项目在北京启动,受到海内外华人响应,目前已征集到民间家书数万余封,3年来,作为活动成果《抗战家书》、《任鸿隽陈衡哲家书》等先后出版,最新消息《家书抵万金》系列已于2008年结集出版。看看,家书,信,真的成为独立文献了。
尽管我们的电子邮箱有超大容量、即时发送、限时发送,以及信纸选择、字体选择等等便利功能。尽管工作关系,我们每天都写出若干邮件,但是写邮件和写信,绝对是两个意境。我写邮件,永远像打电报,熟一点的朋友,连抬头落款都省了,事情一二三,说完发出,一点不寒暄,别说渲染和抒发什么了。动用EMAIL这还算正式的,寻常事都是MSN上三言两语知会拉倒。至于落笔在纸,抑或家书,仿佛隽永的行为艺术一样,对我们的下一代来说,需要解词才行。这么说来,我们这一代人,对于信件存亡来说,就是最后的过渡者。
我是曾经的写信热爱者,就像现在玩博客一样,都是一种自己的存在方式,不是别的。
我从六七岁识字起就开始写家书,给下放天南地北的父母亲写。爸爸永远记得在广西干校收到的我的第一封信,当时我未满七岁,第一句话是:“爸爸这次你走以后,我睡在你的枕头上,上面有你的味儿。”我和父母的精神割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等他们回京以后,我已经有了完整的自我世界,两代人的沟通之门彻底关闭。但是写信包括对文字的惯性依赖从此落下。我在大学阶段写信写到了一个高潮,那就是我最初的文学创作,作为一个生活中怯情的人,我会事无巨细地把生活和生活的浪花写在信里,极尽铺陈,极尽温情,那些没什么实质内容的信与其说是为收信人写的,不如说是写给自己的需要的。写信的对象包括同学、朋友、妹妹、爹妈,不算那些暧昧的情书和疑似情书,就是纯亲情友情的信,四年大学写了近千封信总有。我是一个不念旧的人,过一个阶段,就会狂丢一批东西,信也一样。现在手里一封旧信没有,包括电子邮箱里,也没什么存货,过期就删。因为很多东西事过境迁,当时的情绪,事后自己看着会觉得羞愧和可笑。这也注定我也不会成为一个好的文学创作者,我太不尊重文字,不能够把文字和生活剥离开来,当成素材存档,我没有那种胸怀和心眼,总是时时肃清,才能释然。所以不管是家书,还是情书,我都没有一星半点可以奉献给中国国家博物馆收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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