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把自己“陪”上

       陪读这个题目令我唏嘘，过完这个暑假，我女儿鸭子上四年纪。我的陪读生涯整整三年，三年里，我几乎推掉了所有晚上的应酬，第一时间飞车回家，陪坐到书桌边，心平气和地，心浮气燥地，循循善诱地，火冒三丈地，总之人性百态，都集中在晚上的三个小时里，一晃三年了，看着架势，下一个三年，也跑不掉。我的生活包括性情完全因此改变了。

    不陪读，你很酷

    我成长的年代，作为孩子，长大的过程比较天然，以玩为主，稀里糊涂地大了。没有谁是被陪读长大的，我们都是跟朋友一起长大的。放学到朋友家写作业，或者邀请朋友到自己家写作业，做完作业，玩，看小说，理所当然的。中考高考也竞争激烈，但是因为大家基本使一样的劲，没听说谁请家教，上课外班的，所以最后中榜和落选，还是比较看每个人的真成色的。

    现在不一样了啊。课外班的成绩，才是真正的较量。完全靠在学校的知识获得，不陪读，不加料，也不是不可以，至少显得你和你的孩子很酷。如果你再好彩点，生一个我女儿鸭子这样有点多动倾向孩子，陪读就不仅仅是接送课外班的事，你要把自己奉献出去。博友阿呜儿子正正和比鸭子小两岁，阿呜现在在最水深火热的小学一年级陪读生涯里。前两天阿呜说，最近我英语水平直线上升，已经完全达到小学一年级水平。所有句型，单词，随便捡一个都能背出来。崇拜死自己了。我很老三老四地想，我的语文数学英文已经直线恢复到小学三年级水平了，超级佩服自己啊。

    三年前，我傻了

    三年前，鸭子正式成为一个小学生。在鸭子入学前一天晚上，我和我的狐朋狗友们狂欢到深夜，有点像西方男人结婚前的单身生活告别PARTY，心情悲壮。事实证明，那的确是值得彻夜不眠的一晚，因为从那以后，除了周末稍稍放松，我每个晚上都守着鸭子，顺便把自己的小学知识水平恢复得很扎实。了解我的人会同意，我不是一个有强迫症的人，也不是凡事很放不下的人，我所以成就了需要钢铁意志的陪读工程，完全是情势所迫。

    首先６岁上学，对鸭子来说，早了点，她除了多动之外，心智还非常晚熟。晚熟到什么程度呢，就是上了半个学期学了，还常出现上课铃响后，她继续在操场自由玩耍的事情，理由是，她没听到上课铃声，没听到铃声也应该看到别的同学都回教室了啊，类似的事层出不穷。即便上课，她的座位也是移动的，一方面老师老是给她换座位，坐教室后面，扒着前面同学的肩膀说话；坐教室前面，一回头眉飞色舞地聊，全班人都看她；换全班最好的同学，也把最好的同学带着聊天……外加她自己也喜欢搬来搬去，全班就这一号人，桌椅很不固定，连老师讲台边上都坐过（有时是站）。她有次放学回来，很高兴地说，妈妈，我现在升级了，前后有人了，左右还是没人。我听了很恐怖地说，原来前一段你老人家前后左右都没人的，被隔离了啊。

    这是这样一个人，你指望她白天能在课堂上学到多少东西。她每天一张白纸去一张白纸回，你问她作业是什么？我哪知道，老师不是给你发短信了吗？老师抄在黑板上的作业，她记不下来，不会“画”写那些字。就这样，一年级，没有任何知识储备，所有的知识都是新的，只有用未知概念解释未知概念，很专业的幼儿启蒙阶段，是我这么扛下来的，鸭子每天的学习时间，就是晚上的这三两个小时，我从头教。白天，她在学校，能不太影响别人，就好了，别的不能指望。也不能全怪她，鸭子其实是有点病态的，就是多动症，这是北京儿童研究所鉴定过的。这样的孩子，当然应该有特殊的教育环境，才利己利人，如果没有，怎么办，普通学校接纳，是老师同学的宽容。晚上家长再不陪读，彻底牺牲掉的就是孩子了。那一年，我真的有点傻了，不知道我能坚持到哪一步。

    二年级，喘口气

    二年级，好多了。鸭子有了自己的爱好，就是看书。她像只吃书的小怪物，我大量地给她买，她大量阅读。尽管在学校的反应依然有反复，但是我想一个有阅读习惯的人，终生不寂寞，终生有自我，这点我放心了。

    成绩呢，基本就是今天初一，明天十五。得回９９分，或者不及格，都没什么新鲜的，鸭子的多动倾向依然很明显，比如英文考试，听力部分她几乎没过关，不是听不懂，是忙活捡橡皮，削铅笔之类的事，一个不专心，就错过了，然后整面考卷地空着。晚上依然需要陪读，我只要稍稍疏忽，作业就做得不清不楚。所以陪吧，坚持下去。只要我坐在家里。

    这个阶段，我觉得鸭子解决了最初的启蒙问题，有初步的知识吸收能力，作业不是难题了。我想生理病态没法子，智力开发，我也能力有限。先储备吧，总有一天用得上。我给她增加背诵量。一是背四书五经，７岁开始到现在，已经背完了《三字经》，《论语》、《老子》、《孟子》、《庄子》……二是加大剂量背英文单词。我不是追求什么潮流，是觉得自己能做的有限，先不要辜负儿童天然的好记忆吧。这个经验介绍给大家，就是你面对一个很多问题的孩子，起码可以让她背诵。孩子的记忆力会让你惊喜的，而那些背诵下来的经典和词汇，一生受用，那种储备所带来的气质，对他们这代电脑儿童来说，很奢侈的。

    三年级，课外班

    三年级起，鸭子的学习成绩，在班上稳定在中上吧（偶尔也中下），起码正常了。我开始考虑课外班了。奥数，英文，画画……没时间接送，都尽量就近，奥数我仍然是陪读下来的，不为别的，就是为做做大脑体操，不开发，不能释然，能开发到什么程度，不报幻想。现在我这个文科生可以骄傲地说，我的奥数水平是小学三年纪，很不得了，难着呢。英文跟小区里的一个外教一对一学了一个学期，被退货了，退货理由是没法教，太闹，想学就学，不想学就不学，以不想学为主，那么贵的学费，外教收着于心不忍。我要重新找英文老师了，英文必须加料，这是我理解这个时代的必须之一。乡亲们有没有什么推荐啊。

    这个阶段鸭子上课好像捣乱少了，因为总是背着小说去看。最夸张一周看完１０本。我想看就看吧，能不影响别人就好了。不管怎么样，我现在很从容了，无论发生什么。我的底线就是鸭子的小学一年级，那么难的一年过去了。

    总的来说，我觉得我给鸭子的压力不算大，不是所有的孩子能学而优则仕，这个我认了。很多朋友认为鸭子玩的时间太多了，什么电影不拉下，每年都安排国内外旅行。即便这样，鸭子仍然认为给她玩滑板、游泳、打篮球、看碟的时间不够多，还曾经拿朱德庸的《绝对小孩》教育我，画面上一个小孩猴在树上，窝在坑里，两脚朝天掉到缸里，最后爬出来无奈地继续活着。旁白是，我一辈子活在树上也不错。一辈子活在坑里也不错。一辈子活在水里也不错。在哪儿都比一辈子只能活在父母的期望里好。知道用书跟我对话了。我说，鸭子我告诉你，我对你如果说有什么期望的话，就是你能靠自己拥有健康的生活和心智，获得尽可能大的精神和物质自由，有见识和个人风格，这是一切的根本。我放弃了那么多，为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你不用懂，记住就行了。

    我的前半生很自由，突然这么砸在一只鸭子身上了，这事有点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