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第一时间在网上看到侯耀文去逝的消息,像所有的人一样意外和感慨。我的感念方式是,一点一点把1994年侯耀文来深圳演出,我去南山采访的细节想起来了。那时候,我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娱记,有足够的热情和好奇心,从小在收音机里听候跃文的相声,这么近距离一起吃饭,跟着大伙叫他侯哥,很江湖感,心里扑通扑通的,高兴。
我在我的第一本散文集中,找到当时采写的稿子,这是一些片段:
侯耀文带着他的徒弟高玉庆,也就是高英培的儿子来深圳参加赈灾捐款义演,演完,大家一起去新桃园宵夜,侯哥念叨刚才在银湖没吃饱饭,吃自助餐也不怎么好意思拿,一直挺美地和人拍照,饿到现在,必须来一大碗炒面。面来了,侯哥仍然被认识不认识的人围着合影,基本有求必应认真微笑,努力把眼睛睁大,使自己看起来美些,并不露滑稽相。
当时新桃园的总经理吴金富曾是高英培的入门弟子,所以请得动侯哥大驾光临。侯耀文说在曲艺圈中师徒如父子,拜师后同吃同住,学艺做人。我问高玉庆是那么回事吗?小高说真是真是,师傅对我好。
吃饱了,侯耀文开始炫耀他的事业,他在张罗一个“中国少数民族说唱艺术学会”,“这是一个研究机构,也是一个交流机构,中国有56个民族,每个民族都有好玩意儿,又都在失传,我们要做的就是发掘、保存和发扬这些宝贝的工作。”还有呢?“还有就是侯宝林基金会,我是法人,嘿,如今我也是法人了!”侯哥在舞台上经典“意外表情”昙花一现了下。“侯宝林基金会就是要振兴相声,现在相声创作和表演队伍都青黄不接,像样的搞相声创作的,全国不过十人,《曲艺》杂志每期出几千本,都砸手里一大半,所以我不得不推掉许多演出,没好段子呀。去年春晚上,姜昆的段子是第七个作品,我的是第四个才通过,你看多难。做演员,要专心,我这个‘法人’一分钱生意没做过,这商界、文艺界、学术界都各是一界,不是想搀和清楚就能掺和清楚的,而且做演员需要一种质朴,我老迷迷糊糊觉得经了商,人会变的,一上台不是那感觉了,而且还扰乱人家正经的懂行的市场。”
我问他喜欢玩什么。他说:“喜欢金石、书法、文物。最喜欢打枪,我枪法不错,常和许海峰、王义夫他们比试,我比他们强,他们想要我的枪来着,我没给……”说着说着,相声开始了。
翻看着自己13年前写的通讯,联想后来的新闻,比如侯耀文57岁割双眼皮,为的是让台下观众能看到他的眼睛;独排众议,立挺徒弟郭德纲,在他每个孤立和困难的时刻,作为师傅站出来……都是一脉相承的为人。
“37,22,35,RI.P”是美国影星玛丽莲·梦露的墓志铭,这几个数字给影迷留下了一个谜。最终梦露研究会将谜底揭破,它们分别表示着梦露的胸围、腰围、臀围,梦露生前嗜美如命的可爱心性可鉴。相声大师的使命是给人带来笑声,这些天,喜欢侯耀文的人都在难过。我想侯哥一定不想大家为他哭,或者庄严神圣地祭奠他。如果不走得太早太突然了,他一定想办法最后一次把观众逗乐,比如给自己写个比海明威“恕我站不起来了”更好玩的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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