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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网上看视频,在《与青春有关的日子》最后一集的拍摄现场,因为演员迟迟不能入戏。导演叶京泪流满面,把嗓子都喊嘶了,说你们有没有良心!你们对不对得起那一代人!所有在场的演员都被击中了,泪如雨下,大结局那场戏一遍而过。这就是叶京、王朔这代人的特点,在贫嘴瓜啦舌、邪正不分的表面,深藏着对祭奠自己青春岁月的巨大诚意和对完美表达的病态苛求。这是他们这一代人独特的地方,再早十年的革命人因为众所周知的草根性,不具备他们的幽默感。而晚十年抑或再晚些的人,因为生逢变革后期,国家经济起飞,个体人生方向清晰无趣,对个人命运的关注远远多于集体的,不可能用像他们那代人因为集体生活派生出强大的集体性格,所以,他们那代与长辈无关、自生自长自灭的《与青春有关的日子》,真正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因为叶京的这部改编自王朔作品的54集连续剧,五十年代出生的人有了文艺界的民间形象代言,之前的三大导演显然已经成为资本的代言,时代属性和个性属性,被强大资本狠狠淹没掉了。无论叶京怎么咬牙切齿地抨击,中国电影被三大导演做死了。三大导演也不会放弃他们已经登上的资本平台,他们的使命感就是票房,惟一的杠杆,离真诚表达很远了。
我从《三联生活周刊》著名的孟娱记博上,知道了这部戏的另外一个重要作用,就是让王朔和叶京重新哥儿俩好了。一个院儿长大的王朔和叶京早已闹翻,长期谁也不搭理谁。三联的王朔专题采访做完后。徐静蕾给孟娱记发了个短信说,王朔说了,我如果不看《与青春有关的日子》,就没法儿跟他对话了。孟娱记连忙醒目地担当起递话儿大使的角色,把短信内容火速递给叶京。叶京接信儿说真的吗,丫真这么说的?事情自此,俩儿发小重修旧好,再次因为一起偷幼儿园向日葵的美好童年而走到一起来,估计现在俩人正混一起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呢。看在王朔、叶京们给予我们那么多精神快感的面子上,允许有才情的长不大的男人不厚道一点,毛病多一点吧。其实这个世界上,谁不是孩子呢,谁不需要借口呢,谁不珍惜和童年的朋友紧紧拥抱的机会呢。
这一段王朔发作,没他不敢骂的,他是因为孤独才骂的。其实他也常对人对戏褒奖,跟他提《与青春有关的日子》,他说这段我不写了,弄不过叶京,褒。提姜文作品《阳光灿烂的日子》,褒。对其实编改得过于欧洲的《看上去很美》,褒。王朔对表现他们那个时代的东西,其实是挥之不去的深情厚意,对这路出于此的作品,是掩饰不住的舔犊之情。王朔说过,他小时候像方枪枪那样,在整托幼儿园里长大,没怎么见过父母,多次把别人的爸爸认成自己爸爸,同时作为报答,他爸爸也认错过他。对妈的记忆,就是件呢子大衣。这些部队子弟都跟石头逢里蹦出来的似的,哥儿们就是亲人,就是生活,那些被父母忽视的阴影,长大后,就成了情感的日蚀,让人心中有个角落,一生漆黑。所以王朔今天会有这样攻击性、反社会的人格,而他的攻击性,也会轰然中塌在哥儿义气中,比如《与青春有关的日子》之于王朔与叶京的作用。
我动用了几个完整的白天和黑夜,看完这部叶京作品,陷入密似骤雨的北京语境之中,陷入对往事的想象之中,陷入深似海洋的孤独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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