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作重展,音容宛在——西吉的史铁生评论

标签:
故乡情结弘扬传统文化坚守文化自信钟声工作室 |
分类: 评论 |
戏一样的人生
——我读《花旦》
这些年来,读了不少书,文学类的书籍居多。长篇小说也读了一些,但读本县作家创作的长篇小说,还是第一次。当我幸喜地捧起火仲舫先生赠送给我的他创作的三卷本长篇小说《花旦》的时候,深切的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厚重,这不单单是书本的分量,更重要是文化的含量,还有作者所付出的心血与汗水的分量。
初读《花旦》,我就被开篇的那段文字所吸引:“红星其实不是红富贵的种,是他娘隔肚子带到红城子的,他娘齐翠花早年在平凉城里的戏园子里唱花旦,艺名叫勾红娃。”两三句话,直奔主题,一下子就把我带进了这部波澜壮阔,跌宕起伏,长达七十多万言的艺术世界之中。
我认为小说特别是长篇小说的开头非常重要,因为现在的人生活节奏加快了,没有一个简洁明快富有吸引力的开篇,就很难一下子抓住读者。我感觉《花旦》的开篇写得很成功。我一口气读了下去,深情地享受这份文化大餐。
随着小说情节的不断发展递进,我的情感也随着作品里主人公的喜怒哀乐而欢欣鼓舞,而悲愤感慨,而泪眼朦胧,而眉开眼笑。
岁月沧桑,风云变幻。才艺双绝的一代坤伶“勾红娃”随着一声“待奴家来是来了”的叫板声,登台亮相了。
这是女主人公在《蝴蝶杯》中的一段唱腔。从此以后,她戏一样的人生,也就随着登上了红城子,也就是登上了社会这个大舞台。这样的出场是非常富有象征意义的,正是因为她的美丽和多才,在那个时代,以这样的方式抛头露面,就注定她的人生是不会一帆风顺的。
作为一个西海固人,当你走进《花旦》的艺术世界之中时,就好像一位离家多年的游子又一次回的了故乡的田野,那山、那水、那人,那坐落在黄土高坡上的村庄,以及村庄里那破旧的老戏楼,那方言俚语,那民风民俗,无一不使人觉得亲近和熟悉,仿佛充耳可闻,举目能见。这时候我感到阅读已经不像是目光在文字中游历,而是真真切切地坐在家乡的场院里听叔伯大爷们拉家常、讲故事,站在人声嘈杂、你推他挤的戏台前,看一出土台秦腔,还仿佛能听到高亢嘹亮的花儿,幽默风趣、耳熟能详的议程,字里行间中浸透着西海固人的豪迈与粗犷,许许多多西海固独特的民间风俗的再现,民间文化的诠释,无不让人感到畅快淋漓,赏心悦目。因此这样的文字读起来,是一种弥足珍贵的享受。
小说的主人公齐翠花是一位身怀绝技,才艺双全,勤奋敬业,爱戏如命的女人。她在舞台上塑造了很多生动感人,栩栩如生的艺术形象,她婀娜多姿的身段,靓丽幽雅的扮相,清脆甜美的唱腔,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把握得惟妙惟肖,恰到好处,让观众如醉如痴,魂牵梦系,过目难忘。因此博得了“勾红娃”的美誉。
在现实生活中,她是一个敢爱敢恨、嫉恶如仇,重情重义的女人。但在那个黑暗的年代里,正是这些优良品质和丽质给这位优秀女艺人带来了麻烦,这就注定了她人生中一波三折,命运多舛。在那些或者愚昧或者不明真相的人眼里,她就和鲁迅笔下的祥林嫂一样,是个不祥之物,是个“白虎星”。让许多人无端的嫉恨和唾骂,也让她自己感到无奈和困惑。她在这部作品里的悲剧角色其实是历史的悲哀。虽然她自己都处在四面楚歌之中,到了进退维谷的地步,甚至在红城子都难以安身立命了,但是为了营救亲友王兰香一家人,一向清高倔强的齐翠花,不惜给她憎恶的保长红乾仁老婆李桂花屈膝下跪,送礼求情。在没有得到人家谅解和宽容的情况下,最后不得不抛家舍业,联络王大鹏(党的地下工作者田大勇的化名)冒险劫狱,救出了王兰香和其丈夫旺子。她义无反顾,随着义军们一路投奔延安,去寻找一条光明的人生道路。在作品的中部,一九五八年,年近知命的齐翠花,被稀里糊涂的打成了右派,遣返回到了红城子劳动改造。面对繁重的体力劳动,她灰头土脸地背土粪,三伏天在地里拔麦子,双手打了血泡,精神上受凌辱,肉体上受折磨,过着失去自由和尊严的奴役生活。就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她仍然坚信:通过自己的诚实劳动改造,是会赢得群众谅解和取得组织信任的。然而她的诚实和天真并没有为她早日摘掉右派帽子而打下良好基础。反而在所有所谓的“右派”都无条件平反后,她仍然因为没有当时的定案材料而难以摘掉压在她头上的右派帽子——这是荒唐的历史同她开了一个同样荒唐的玩笑,是好心人办了坏事。而这种荒唐的玩笑对她来说代价却是太大了。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她近七十岁时才得以改变。改革开放的春风对她来说吹得太迟了。这样的结局如果毋宁说是善良的作者对正义与良知的召唤。因为齐翠花能活到这一天,能看到这一切,进而当上县剧团的副团长,不管是对小说的主人公还是对广大读者来说实在是一份莫大的安慰。因为有多少人才,多少英才就是被那个特殊年代里黑白颠倒,曲直不分的滚滚烟尘所埋没,所扼杀!
比起母亲齐翠花,红星(丑旦)的人生要幸运得多,他的性格是多重性的。虽然他也有所作为,但说到底他总是有些玩世不恭。在做人上,他忠厚不足,自私有余,圆滑精明,见风使舵;在感情上,他朝三暮四,喜新厌旧;在生活作风上,他放荡不羁,恣意淫乐。特别是在母亲劳动改造的日子里,他在人前人后都表现得很疏远,但是在母亲平反以后就判若两人,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齐翠花的儿子。世情看冷暖,人面逐高低,他正是这样一种人。如果说他后来的发迹暴富是偶然的,那么他当初的锒铛入狱就是必然的。总之,他站在母亲面前,就显得卑微得多,渺小得多。
还要说一说红富贵这个人,他做梦都不会想到,大名鼎鼎,秀色可餐的秦腔花旦演员“勾魂娃”竟然成了他的女人。对他来说这简直是癞蛤蟆吃到了天鹅肉,这份不期而遇的快乐让他觉得自己“驾云了,成仙了”,因此他爱得痴迷,爱得刻骨铭心。齐翠花成了他心目的仙女。她喜欢做什么,他就满足她;她的喜怒哀乐也就成了他刻意关注的动向。齐翠花最爱的无非是唱戏,为了给她创造这样的机会,他竭尽全力,倾囊相助,忙前跑后,置办戏箱,购买行头,在大山深处的红城子创办了戏班子。齐翠花又一次如愿以偿的登上了舞台。为了呵护和迁就妻子,他有时不得不忍辱负重,曲意逢迎,作为一个男人从表面上看,觉得有些窝囊,实际上是对妻子一往情深,是一种爱屋及乌的情怀。他对待红星这个继子如同亲生。但出人意料的是当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给予妻子幸福时,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和妻子齐翠花分手,看似无情却有情,表现出一个男人复杂却又无私的情怀。
除过这一家人,作品中还有许多人物,描写得很真实,塑造得很成功。比如老实本分,古道热肠的张百旺;智勇双全,神秘莫测的田大勇,还有柳毅,陈润年等等。有些人物虽然着墨不多,但却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影响,如张存女、马长林,大宝二宝三宝三兄弟以及九子、顺子、冯菊花等。在此无需一一赘述。
人们称《花旦》是宁夏的《白鹿原》。的确,这两部作品的共同之处是,真实地再现了大西北半个多世纪波澜壮阔,风云激荡的峥嵘岁月。但《花旦》的独特之处是以西海固民间社火的形式为主线,再现了大量的民间民俗活动,这些丰富多彩的民间民俗文化,正是中华民族最为独特的艺术瑰宝,也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中的重要组成部分。研究这部作品,对挖掘和整理民间民俗文化会起到很直接很有价值的参考作用,这也是这部作品的价值所在。
《花旦》演绎了戏一样的人生,就像一出传统好戏,有百看不厌的艺术魅力,是一部值得研究,值得收藏的不可多得的好书。作为本书作者的一名同乡,我因此而感到荣耀和自豪!
(创作于2015年,原载于《葫芦河》,作者被称之为“西吉的史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