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乐园”

当我还年青的时候，我是一名外语系的男生

每天早上在树荫下背单词，晚上到图书馆疯狂地读小说

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喜欢某个女孩

或者意外地被某个女孩取笑，在夜色中谈“文学”或“人生”

那时候我最怕的考试是“ききとり”

中文我都说得不是很利索，更何况洋鬼子的语言

每到考试前，我都缩在被窝里戴上耳机卖力地听

有一盘电影原声是《失乐园》，当时没有看过电影

很久以后，我才看到役所广司那张悲哀的男人的脸

但是电影的故事和台词我却很熟悉

这两个都市中寂寞男女的爱情为世所不容

最后在凄美的音乐中双双殉情

在那间已然消失的宿舍中，我一遍遍听那段经典的对话

无数次想象过那幅风雪中二人穿行的画面

有说不出的感动，却不能理解他们错乱的情感

我所理解的“失乐园”，是圣经中人类的原罪

是弥尔顿诗歌中挑战上帝的参孙

我不理解都市，也不理解更为复杂而丰富的现代人

而今，当回忆起那个画面

我终于明白每个人都在“失乐园”的过程之中

就像我永远再无法回到那所学校

就像我们无法摆脱生老病死的规律与诡秘

就像我们无法阻止时间的流逝或某个人的离去

我想，如今我更愿意与役所广司在另一部电影中相遇

听他对这个世界

对那些青春或不青春的残酷物语，轻轻说一声

Shall we dance ?

“去年在马里昂巴德”

我梦到了一个不认识的人

我梦到了一些不曾发生过的事情

我梦到了一场地震

我看到了很多人在废墟中奔跑

我看到了很多人在细雨中呼号

我看到了火，看到了风

看到了大地和天空在摇动

看到了很多我所不能理解的场景

我看到了一个人在风雨中穿行

我看到了一个人的前世和来生

我疯狂，我大笑

我歌唱，我舞蹈

我在夏日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

我像酒神一样狂欢

又与世界一起陷入了崩溃与危机之中

我爱上了死神唇边的微笑

我爱上了一种闪电与雷霆

我爱上了卑微的命运

爱上了这个诡异的梦

而我却只能写下小小的悲伤

我不敢面对整个世界陆沉的情景

虽然我也知道那很痛，很疼

疼得没有语言，没有悲伤，没有意识和无意识

我被击中，却不愿永远而真切地沉浸其中

就像我不能清晰地刻画出一个梦

只能止于抽象的语言

只能让狂涛巨浪归于表情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