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总是很沉默

偶尔酒喝醉了，话才会有点多

可我小时候却不是这样的

那时我生龙活虎一样，很调皮，很活泼

我记得我总是在奔跑

在胡同里，在村子中，在田野上

还在墙上跑，那么窄的土墙

我像个猴子似的，在那么窄的墙上飞奔

很灵活，谁也别想抓住我

我还敢从房顶上往下跳

那么高的房子，我纵身一跃，就跳了下来

地上是刚轧好的打麦场，又硬又平

我的双脚震得发麻，可是我不怕

那些小孩都服了我，因为我的胆子最大

我还爱爬树，我爬过的树那么多

我喜欢看树上的风景

喜欢每一棵树上不同的枝杈

我爬过杨树，柳树，桑树，椿树，梧桐树

爬过带刺的槐树，我爬上去摘槐花

还有带刺的枣树，我爬上去摘枣子

有一次我爬树去摘榆钱，还从树上摔了下来

我拍拍身上的土，就没事了

甚至光溜溜的电线杆，我也能爬上去

只是我的新衣裳，穿不了几天就没有一块好布了

还很费鞋，我姐姐给我纳鞋底做的鞋

很快，不是鞋底磨了一个洞，就是露出了脚趾头

我还喜欢打架，跟前街的打，跟后街的打

跟男孩打，也跟比我大的女孩打

有时还追到人家门口去打，被我打哭的孩子

去我家里告状的络绎不绝

我娘整天拿着笤帚疙瘩到处追我

我在院子里飞跑，惊得鸡飞狗跳的

只要一跳上墙，我娘就逮不住我了

我去河里，去野地里

去捉蚂蚱，去看打铁的

一直玩到天黑，才回家听我娘的数落

我娘对我很头疼

她像做学问一样，研究着惩罚我的办法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重大发明

有一天我没有能够逃脱，终于受了刑

那一刻的疼痛至今还留在我心中

我们还去偷人家的梨，枣，苹果，西瓜

梨还没有长大，我们就开始惦记着了

快点长，快点长呵

我们都等不及了

那偷来的酸涩果子也不好吃

我们躲在一个角落啃完，抹抹嘴巴

觉得好像很好玩，很有意思

有一次我下河，划了一个很长的伤口

脚上缠着一层层白纱布，还是和伙伴们一起跳过墙

一瘸一拐，艰难地去偷人家的梨

那次我没有爬树，最后也和大伙

一起分享了胜利果实

我还爱说话，跟我爹说，跟我娘说

跟我的姐姐们说，跟小伙伴们说

跟天上的飞鸟说

跟地上的青草说

跟河里的游鱼说

也不知道为什么话会那么多

只是说了些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或许我一生的话那时都已说完了

所以现在只有沉默

所以现在只有回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