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完了阎连科的《风雅颂》,觉得是一部很差的小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著名作家”总会让人失望,或许是他们太限于自己的主观世界了,或者是他们的生活与思想离当下太远了,阎连科的《丁庄梦》我还比较喜欢,虽然少不了“炫技”的毛病,但总还有些东西让人思考与感受,不知这部小说怎么会这样。80年代成名的中国“知名”作家,曾经让我们多么激动与喜爱,但这几年好像陷入了谁比谁更差的比赛之中,能够不让人失望的只有那么两三个,真是一个“偶像的黄昏”。
这部小说写的是燕清大学一个教授杨科的故事,作者想从中反映当下知识分子的堕落,这是一个不错的主题,但作者写得很别扭,看了让人很不舒服。
1、
作者对大学与文化界的情况及其运作机制很不了解,但装作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又施之于猛烈的批评,批评得很不到点子上,隔靴搔痒,让人看了觉得有些可笑。小说还堂而皇之地影射北大,批评北大当然可以,不少人包括我对北大也很不满,但像他这样无中生有地搞“影射”,却是批错了地方,又用力过猛。这应该是犯了写作的大忌,没有“贴着生活写”、“贴着人物写”,反而将自己的臆想当作了批评的对象。李陀、陈晓明对阎连科的小说一向都评价比较高,不知他们看了这部写大学与文化界的小说,会有一个什么评价?
2、小说批评的一个角度是与女性的关系,他对大学里的男女关系有所不满,但写县城里一个男人与十二个女孩在一起时又津津乐道(但似乎又强调他道德的“纯洁性”),结尾处又写了一种理想国式的男女混居生活,不知他对男女关系究竟持一种什么态度?好像是既批判又向往的样子。现实中大学里的男女关系当然有不少不堪的,新闻中曝光的就有很多,但具体在现实中似乎不是这么简单,而作者一方面对其生活逻辑没有了解,二则还要以自己模糊、暧昧的态度作为一条主线,不知他通过这方面的描述要达到批判还是别的什么目的?而最要命的是,他的描述本身也不是很到位,在这方面,《桃李》虽然不算特别出色,但起码对大学里的生态有一个整体上的把握。从性的角度,去批判或去赞扬都可以,哪怕像李银河一样,至少是比较清晰的,但这部小说却没有自己的主见。
3、小说主人公的形象比较混杂,他将一个出身农家的大学生,与一个大学里的教授,很简单地混同在一起了,其中没有过渡,所以他写的大学生仿佛有教授的能力,而教授也像大学生也像一样简单。作者没有触及到主人公最重要的的人际关系,比如他的同学、他的父母、他的同事等等,在这样的抽象中,小说就很飘,人物形象也很模糊,整个作品也就缺乏根基。
4、对农村、县城的描写是小说中比较成功的一面,但作者的表现太简单了,以一种寓言式的夸张手法来写,线条比较粗,没有深入到生活的内在面,比如主人公与初恋情人的关系、小姐与嫖客的关系等等,有很多点可以挖掘,但作者似乎也没有耐心潜下来,只是以猎奇式的方式来展示奇观,而这种“奇观”,如十二个女孩那一幕等,是出于作者一种观念的、夸张的描述,并没有太多现实的亲和感,也没有多少艺术上的需要,这就比较要命了。最近看百家讲坛上周汝昌先生谈《水浒》、《三国》的不足,也主要是说它们太“粗”,没有深入到人物的生活与内心里面,这部小说离这两部名著自然差得很远,但却继承了它们的缺点。另外,这一部分也并没有与全篇合成一个整体。
5、《儒林外史》、《围城》、《洗澡》、《废都》等对不同时代知识分子的描述,是可信的,在可信之上又都有自己的特色,既有时代的特色,也各有艺术上的特色,国外的如《小世界》、《赫索格》等也都对知识分子的生活与世界有着深入的把握,更不用说陀思妥耶夫斯基等人那样能将笔触深入到人的意识深处的作家了,这部小说虽然触及到知识分子,但却可以说对知识分子是比较隔膜的,是以一种外在的、俗气的方式来描写的。
小说中一个比较好的构思,是发现了《诗经》被删去的二百首,但这一个“达芬奇密码”式的想法,在小说中却并没有起到什么大的作用,而小说中对学术著作出版与影响的描写,更是臆想,至于小说全篇以诗经各篇的名字命名,除了噱头之外,似乎没有别的什么,如果有人也将这说成是“创新”,那就太表面化了,这样下去有什么意思呢?
对于阎连科或者更多的知名作家来说,现在要做的似乎是踏下心来,认真观察与思考,用心去写作,但是他们做得往往相反(这部小说中常识性的错误也有很多,不一一例举),这样走下去,除了透支自己的名声,别的还有什么呢?任何有文学抱负的人,都应该认真想一想,自己的写作对自己、对文学、对中国有什么意义?而对阎连科和80年代以来的知名作家来说,他们缺乏的不是写作能力(这些在他们以前的写作中已经证明了),而是对待生活与文学的态度:是真诚的还是敷衍的,是扎实的还是漂浮的?——这将最终决定他们是否能够在文学史,以及当前的世界文学上占有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