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顿

　　我这人生活懒散，多年养成了凌晨一、两点睡，不睡到九点多钟，就觉得自己没理由起床。按我对时间和睡眠的认识，睡到九点钟，也只睡了七个小时。起床，第一件事是洗脸漱口，然后给自己泡杯资兴狗脑贡，——我很喜欢喝这种茶，这种茶树生长于郴州资兴市海拔一千三四百米的高山上，日照时间长，阳光充足，空气好，茶叶的味道，好像就不一样。也许这是我个人的心理作用。每年，阳历四月初，我总要去高桥的茶叶市场买几斤清明前茶，这种茶还没打农药，虫子还没在新的一年“起死回生”，买回来，放在冰箱里冷藏，茶叶就不起霉，味道也如初。第二件事是给自己泡杯咖啡，咖啡一般是雀巢，有时候也喝哥伦比亚咖啡或意大利咖啡，都是在超市买的，上午、下午各一杯，倒不是为了提神，喝习惯后，咖啡已经不起提神的作用了，是习惯使然。

　　早饭一般是老婆煮的面或稀饭，但喝稀饭必有一个包子或馒头，还有个鸡蛋。包子是德园包子，一次买来二十个，冻在冰柜里，冷藏容易变味，冷冻却可以放二十天。吃了，便开始一天的写作。这个时候，大约是九点五十分或十点钟，写到十二点半。这是我每天写作的黄金时间，一般不出门，除非有非出门不可的事！这种事一年里没几次。文联、作协的会，我基本不开，倒不是如传说中的我这人骄傲，而是我天性孤单，不喜欢发言也不爱听空话，只喜欢几人相处的小热闹。另外，写作也是个原因，不愿把黄金时间丢给与我没多少关系的会议。所以，上午，我一般在家，写两个小时，不像几年前外面传说的，写七八个小时，我没那么多精力，也没那么多体力。写作不光需要脑力，还需要体力、耐力。中午一个午觉，必睡，要为下午或晚上储备精力，这个午睡就不能少，缺了，下午或晚上就没力气干事。午睡一般一小时，手机转成无声，不转，被手机吵醒，便睡不着了。

　　午睡醒来，看一个小时书，看自己爱看的书，看不下去，就丢，再找自己喜欢的看。这一个小时是吸收。作家，不读别人的书，一定成不了好作家，读，是鉴别，看看别人是怎么写的，写得怎么样。学习是无止境的，不学习，就写不出上乘作品。下午，可以出门，出门办点家事，没事，便在家看书或延续上午的写作，再写一、两个小时，不会再多，怕把感觉写坏。文字没感觉就是一堆死文字。晚上，在家坐不住——生性好朋友，想出门找朋友玩，或打羽毛球。打羽毛球是跟年轻人打，我们这种年龄的人很少出现在羽毛球馆，跟年轻人打，自己似乎也年轻些。一个星期，总要打一场麻将，有时候打两场，不会更多。不是没地方打，而是克制。我打麻将，其实也是会朋友，联络感情。我的小说，大都来自生活，谁给的？朋友们给的。我不可能像我的小说里的人物样，四处生活，但要写生活，就需朋友们提供。有的朋友，愿意提供，我就认真听，不做笔记，怕吓着对方，但都记在脑海里了，写作时，需要某个人，这些对话或人物便会从我脑海里跳出来，跳到笔端上，让我写进小说里。晚上，回家，无论多晚，还会读一个小时书，把午睡醒来时读的书，拿起来继续读，读到瞌睡缠上眼睛，手一松，书掉到地上，一天便过去了，睁开眼，又是一天。

　　我没当官、没经商，也没负责什么事情，唯一要管的是女儿，现在女儿大了，我管她她不听，所以连这点小权力也被女儿取消了，就纯粹成了个只管自己的人。老庄思想于不经意中，光临了我，让我“为而不争”。这个“为”，是写作，却不去争写作之外的东西。年轻的时候，我没这种思想，是身处社会边缘多年，形成的。我一九九一年离开学校，开始文学创作，把自己“创作”成了个懒散的人，提倡自然活着，这恐怕是中国知识分子身上通有的毛病。我们的老祖先，早为我们准备了两套处世哲学，一套孔孟的，积极入世，“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什么的。另一套是老庄的，遁世比入世更加自在。我不自量力，试着模仿，就有理由吊儿郎当，想改，却改不了。习惯这东西，一旦形成，改起来，相当困难，所以就索性我行我素，写小说、看书、上网，实在什么都不想干，就看电视，不看电视剧，看中央１０频道，或看纪实频道，了解下我不了解却感兴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