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丽君,那是一支夜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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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丽君,那是一支夜来香
邓丽君诞辰六十周年这个日子被媒体提起,似乎是一次意外的讲述。六十年,一个退休的年龄,一个遥远的记忆,一个清晰如昨的身影,一个宏深的命题……邓丽君,这三个字被我们果断读出,带着生脆玲珑的音节,像玉珠击碎了电视机屏幕,像裸钻在汽车挡风玻璃上划过。其实,是剃须刀划过我们的心。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离乱过后,一片荒芜,邓丽君的歌声飘过台湾海峡,吹皱了大陆青年男女的心。而我的心却如同一块石头那样坚硬。那个时候我正在写小说,使命感极强地塑造这个人物,那个人物。休息时我偶尔也放几盘磁带,但那是欧洲古典音乐。高兴时也会哼哼歌,但那是以前的苏联歌曲。对于邓丽君,似有本能的抵触。我觉得她歌里支撑的旋律包括装饰音之类的小修饰是具有极大的煽情性的,歌词既缺乏传统文化的意境又充满了肉身享受的赞美。此外还由于邓丽君的成名与日本歌坛的特殊缘分,我就过于敏感地从歌声中听出了殖民地的奢靡情调。于是就鄙视它、拒绝它,像驼鸟那样将头扎进沙堆里。
今天,我为自鸣清高付出了代价,我对她总有些疏隔。好在,还有几首歌深深烙进了记忆深处,《夜来香》她唱得动情,比兴过后,叙事过后,旋律一步步昂扬上升,她与我都沉浸在激动的抒情之中,中国人对这种花的隐喻,让我想起了无忧的童年和迷茫的现实。
大环境是如此的惊骇,像滔滔春水淹没了大陆的城镇乡村。红歌星的微笑不怯不慌,甜美淡雅,一如既往,却冲垮了呆板和灰暗的生活,在国家主义的颂歌之外,开辟了新的抒情空间,而且是充满阳光、鲜花飘香的通道。她的旋律和歌词真诚代替了青年人的思想与情感。有人把她的歌声传播称之为耳朵的解放,甚至把她尊为教母。在思想解放运动中,我们感谢一个老邓,还有一个小邓。
在邓丽君之后,流行歌曲的概念就浮出水面,就有了舞台上歌星的形体动作并且把话筒紧紧地捏在手里的直率。在她之后,歌星如焰火般地升上都市生活的夜空,成为大众情人和文化信使。也就在她之后,有许多青年词曲作家和歌手吮吸了她的乳汁,长大成人,并以更强健、更妩媚的形象在舞台上闪耀着迷人的光芒。
许多在一种模式下接受教育的人,不得不纠正以往对流行歌曲的偏见,并且在耳熟能详的旋律诱惑下略含羞怯地拿起话筒,在一大堆碟片中选择既符合身份又能表达复杂情感甚至潜意识的歌曲。至此我们才发现一个事实:时代需要邓丽君,时代造就了邓丽君,邓丽君在教会了我们一种抒情方法的同时又帮助我们鼓起面向自我与未来的勇气。
记得童年时,母亲常买来一束夜来香插在花瓶里。夜来香有长长的茎叶,羞怯地垂下白色的蓓蕾。母亲告诉我,这种花要到晚上才散发出阵阵香气,故而叫做夜来香。于是我装作很用功的样子,做算术一直做到很晚,为的是能嗅一嗅那股神奇的香味。
我至今也忘不了那股香味,是朴实的,强烈的,坦率的,叫我的心尖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
这就是天性。而我们常常自觉地要抑止天性,因为清高,因为深刻,因为孤傲,因为别的更体面的原因。于是就失去了许多做人的乐趣或者将这种失去的痛苦当作檀香橄榄慢慢咀嚼,当作更高层次的享受。认识这一点并不等于我从此就觉悟了,我知道我这个人的弱点,也许用不了多久又会旧病复发的。因为我还记得有人说过这样的话,夜来香的香气太浓烈,太粗野,是不登大雅之堂的。我还记得有人对夜来香的隐喻,那是一种香艳袭人、充满欲望的隐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