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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鲜笋趁鲥鲜
雨后春笋,清风微拂,郑板桥在泛潮的宣纸上写下这样一句诗:“江南鲜笋趁鲥鲜,烂煮春风三月初”。
当时卖文为生的知识分子如郑板桥,决非大富大贵,但也吃得起竹笋煮鲥鱼。李渔还用春笋配刀鱼,也是食笋的至高境界。如今这两样江鲜,非暴发户不能食了。我最爱油焖春笋,煮时加一点虾子,清鲜得紧。或取几尾小黄鱼稍煮一下拆骨留肉,笋尖切细,荠菜切细,煮一碗软糯的黄鱼羹,洒少许罗勒、香菜,鲜香爽口。
我也爱毛笋,三十多年前菜场里都有卖毛笋,堆得像小山样,母亲从菜场里抱一支毛笋回家,像抱着一个婴儿,累得她老人家气喘吁吁的。毛笋劈开,剥壳斩大块,在铁锅里加盐炒至出水,再加咸菜焖透,起锅前加一勺素油,香气夺人,盛几大碗,可以放开吃。让牙齿和牙床充分体验咀嚼食物的快感,在物资匮乏的年代里,这种体验多么难得!但母亲总是警告我:毛笋刮油水,多吃胃里要潮。所谓潮,就是一种不良反应。
毛竹还能做成笋脯,切片加酱油、白糖煮透,晒干后就成了。若加黄豆共煮,就是笋脯豆。绍兴人腌霉干菜,喜欢加入一些毛笋片,日后与猪肉共煮,味道更佳。看绍兴人切毛笋片真是有趣,他们是骑在长凳子上切的,下面垫一只脚盆,一会儿工夫就是满满一脚盆!
毛笋晒成干后由乡下人挑着担销往城里,过年前拿出来在淘米水里浸泡几天,使之发软,并有一股酸叽叽的味道,并不好闻。几天后,就会有人肩荷长凳串街走巷地吆喝:切水笋呵……切水笋是颇有看头的,手艺人用安装在凳子顶端的小铡刀飞快地将水笋片切成极细的笋丝。手段高明的艺人才能切得细,切得细才能揽到更多的活。
这种笋丝与五花肉一起煮,猪肉不再油腻,笋丝则吃进了肉味,两者互相渗透,味道非常好。我家逢年必定要煮几大钵斗年菜,它们是水笋烧肉、黄鱼鲞烧肉、黄豆芽烧油条子、黄豆炖猪脚,可以吃到元宵节。
毛笋的壳,晒干后存起来,端午时包粽子,似乎是宁波人的专利。淡黄色的毛笋壳上有深褐色的斑点,体现着豹皮斑纹的野性之美,说它性感则更加合时。宁波老太太用它包碱水粽,紧实而泛一点黄绿色,吃起来别饶风味。现在碱水粽吃不到了。有一次吃到日本风味的扎肉,倒是用毛笋壳包的,香腴不腻。再一打听,原来是“中国制造”。
宁波人还会将一下子吃不了的毛笋腌起来,埋入甏内压紧,入夏后慢慢享用。盐煮笋吃起来也相当够味,带一丝清酸味更佳,如今在宁波风味的酒家作为冷碟供人下酒。
浙江人称之为鞭尖笋的笋干,表面结一层盐花,极咸,煮汤前须在水里浸泡一夜。前一阵盛行于食肆的老鸭汤,其实全靠鞭尖笋来帮衬,吃饲料长大的鸭子没有多少鲜味。鞭尖笋冬瓜汤在夏天是消暑妙品,价廉而物美。
十年前我在福佑路古玩市场上看到一老者手持数条竹根兜售,每根长约一米。我嚅嚅询价,老者开价十元一根,我嫌贵没买。现在想起就后悔,因为竹根属另类印材,椭圆型的截面坚实密致,可以刻闲章,玩久了也会起包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