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的姑姑，我的老太儿

檀

在匆匆从哈尔滨赶回湖北随州送走奶奶后的某天，我缠着爸爸送我去看了我爷爷的姑姑，也就是我的老太儿。今年已经94高龄的老太儿除了已经耳背，眼花之外，更是已经记不起来我是那个了，我拼命地在她耳边告诉她我小时候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她依旧拉着我的手边摇头边说‘我记不起来了，我记不起来了，人老了，糊涂了’她望着我笑了笑，把我的手紧紧地抓着。

老爷爷是去年过世的，走的时候已经是95岁高龄了。这次遗憾地从哈尔滨赶回来送奶奶，让我自身感觉有许多的愧疚感，这种感觉是自责，强烈的自责，去年过年没有回家，更是没有看到奶奶，我想这是我终生都愧疚的一件事，没见到还活着时候的奶奶，姑姑说奶奶走之前的几天去看她，还听奶奶说起我，说恐怕再也看不见我了，我想，人死，真是件恐怖的事情，奶奶走了，连续好几多个夜里我无法入睡，除了狠狠的自责还是狠狠地自责。

奶奶的离世让我对还剩下的这些亲人更加珍惜，小时候每到暑假我总会有那么两星期是随着老爷爷、老太儿的。那时候他们已经都七十好几的人了，还记得他们门前有颗很高很高的枣树，每年夏天都挂满了枣子，我站在屋檐下看着老爷爷拿着很长的竹竿敲着枣树，然后哗啦啦的，枣子落了满地。儿时的欢乐时光，离不开亲爱的老爷爷跟老太儿。

在我的印象中，他们是一对很慈祥的老人。老太儿是个标准的三寸金莲，脚呗缠的永远都只普通人的三分之一小，老太儿有六个女儿却没有儿子，老五年幼时也是在饥荒的时生病死了。他们两个老人一直跟着他们余下的五个女儿一年一轮地轮流生活着。之前一次见到他们应该是在5、6年之前，那时候老爷爷正躺在床上输着导尿管，老太儿的身体依旧硬朗。当然，那时的他们还很清楚地记得我。他们见到我就会拉着我的手，紧紧紧紧地拉着，或许这就是老人表现的一种亲近。

这次去之前，我想象了很多见面的场景，我担心老太儿生活的不好。远远的还没进巷子就看见远处一个大门口坐着个老人，爸爸说，‘你看，你老太儿在门口坐着呢!’我边招手边大声的喊着‘老太儿、老太儿’一阵小跑着过去了，那种场景跟小时候很是雷同。

走近后，老太儿依旧很陌生地看着我，直到爸爸跟她说了几句话之后，她才知道我们是他们家的亲人，具体是谁依旧不知道。她拉着我的手说‘我看不见了，眼睛看不见了。听也听不到，以前的事情都忘记的差不多了，只能在家坐着’我摸摸她的脸，在她耳边使劲地‘介绍着’自己。她依旧摇头，我问她知不知爸爸叫什么，她摇头说不知道，我报出了爸爸的名字，她才说知道是谁，他是娘家的孙子，她说‘我姓谭，他也姓谭’我凑近她耳朵边上使劲地喊着说‘我也姓谭’她笑笑，幸福地说‘是的，我们都姓谭，我们都姓谭’在人生进行到此时的时候，许多的事情都只能身不由己，我想，还包括记忆，人生命中最最重要的记忆。

我拿出相机，凑在她耳边使劲地喊着，我要给她照相，给她照几张照片，她高兴地说‘好，好’那场景就像个小孩吃到了糖一样高兴。她振了振身子，说要起身，我拉她坐下，说坐着照就行了，她拿起拐杖，又放下，又拿起。最终，我给她拍下了这几张，我的老太儿，那个瘦弱的小小的老人，那个紧紧握着我的手的老人，呆在她身边的四十分钟里，我有种幸福的感觉，尽管有眼泪短暂地在眼眶里打转。但是，我依旧高兴。

人或许就是这样一步步长大的，奶奶辞世后，我更加感到身边亲人的重要，我害怕他们逐渐地老去让我应接不暇。更是让我愧疚，愧疚没有在他们还有记忆的时候就把我的印象深深地封存起来。正是因为这些诸多因素，我开始珍惜每次回家得机会，珍惜以前离我很近以后也会另我牵挂着的亲情。

人何尝不是在失去过后才会伴随着深深的歉意，对奶奶也是一样，没想到最后一次赶回来看奶奶是在她入土的时候。就像当时我进家门就冲上去跪在奶奶灵堂前痛哭一样，那是种发自内心的自责。

我爷爷的姑姑，我的老太儿！我希望您能一直坚强地活着，哪怕你早已经不知道我是谁，但是，我希望你活着，依旧只希望你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