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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村老门(短小说)

(2007-07-13 22:03:14)
 

独村老门(短小说)
    沧浪客

 

      村是独村,在东西两个乡之间的大山沟里猫着。离两个乡政府所在地的小镇都是八十多里,就没有一个公然承认它属于自己治下。独村于是类似世外村落,自享刀耕火种和生育之乐,令人邪异。
          也不是什么桃花园。独村有三十多里长的一条路通向北边,路边的石头上有青苔,不知是哪辈辈修出来的,四、五尺宽,坑坑凹凹,可以通小马车。路的这一头是老门家,那一头是一个石膏厂。石膏厂边有个小卖部,老板娘是厂长的婆娘,她卖针头线脑和油盐酱醋。
          三十岁上,老门他爹死了。几乎是在同一天同一时间,石膏厂厂长也被哑炮炸死了。四十九天之后,石膏厂厂长的婆娘把小卖部盘给了新任厂长的婆娘,坐着老门的小马车来到独村,成了老门的女人。这女人比老门小八岁,村里人都说她“嫩得出水”,老门就不让她干任何活计,他养着她。
           老门是赶车的好把式,他爹传的。往上数几代,老门家都是独村与外界联络的惟一线索。
         “老门,又要出门么?”
         “到石膏厂寻点活做。”
         “不怕婆娘熬不住?”
         “她肚子里还折腾着一个呢!”
         老门哈哈大笑,笑声里有点自豪有点悲。村民门就托他回来时带点卖针头线脑油盐酱醋,老门一一照应之后,吼一声“驾”,就上路了。
         小孩子们于是追在马车后面嚷嚷——

      老门赶马出远门,挣得钱钱给女人。老门女人不得了,年年都生小人人。


         老门就神气地站起来,紧紧抓着缰绳,鞭子乱挥,有点自豪有点悲地大笑,马车赶得飞快,把小孩子们摔得远远的。
         老门的女人和石膏厂厂长当初在床上滚了三年,愣是连耗子也没滚出一个。嫁给老门后,肚子却每年都没空着,一连七年,她一共给老门生了七个孩子,都是女孩,可惜一个也没养活。最大的一个活了三岁,算是命长的。
         风水先生说,按八字,他俩注定了是要生女孩,但因为女人身上曾经有石膏厂厂长的“汤水”,所以应该能生出一胎儿子才合卦。所以老门对那七个女儿的死,悲是悲的,不过悲得没有村里人想的那样严重。他和她一直在努力,盼着能激活原石膏厂厂长的“汤水”。
         果然到老门四十岁上,得了一子,取名贱命。贱命的意思是命贱。命贱的孩子容易长大,这是古理。只不过古理没有解答:为什么贱命一出生,他妈就必须难产死掉?老门为自己的老婆和前石膏厂厂长各烧了四注香。
         没娘的贱命,被老门托给一个远房姑姑抚养,两岁时才领回来。老门把那两年挣下的钱全部给了那远房姑姑。有人说那是一大笔钱,也有人说那笔钱的数目并不大。到底多大,老门从来没有对人说起过,只不过那姑姑再没上过他家的门。村人们所见到的,是老门不管做什么事,都带着贱命。
         老门带贱命去割马草,先任由马啃,自己和贱命到小河边去,老门说:“贱命,你在这儿玩着,别乱动,我去割草。”
         贱命说:“我不乱动,爸你去割草。”
         老门割草很快,一会儿就是一捆。他把一捆一捆的草往贱命身边扔,贱命说:“爸是大官。”
         老门激动起来,割得更快,说:“为啥?”
         贱命说:“爸割草快。”
         “爸不是大官,”老门于是说,“贱命,你听爸唱歌。”
         贱命说:“我喜欢听爸唱歌。”
         老门便扯开喉咙:“六月小八去,七月小九来,她们引路啊,贱命就来啦。”
         贱命说:“这一段我都会唱了,爸你再唱一段。”
         老门于是唱:“三月里来鹧鸪飞,飞到我家床头根;又是抱来又是啃,耍到鹧鸪尾巴根。”
         贱命说:“这一段也唱过了,爸,不好听。”老门就哈哈大笑……
         这样很快割完了吗草,看时候还早,老门就带贱命到小河沟里抓鱼。小河沟里只有泥鳅,但独村的人都把泥鳅叫做鱼。老门抓了泥鳅递给贱命,贱命抓不住,滑溜了几条,老门就说:“贱命,你要死命的捏。”贱命就下了很劲,捏死二三条,老门便夸奖:贱命长大了,能把最犟的骡子捏成猫。
         后来的某一天,老门去割草,贱命在大石板上玩了一会儿,就自己到小河沟里抓鱼。老门抬头不见贱命,正要喊,却见贱命死死地抓着一条什么东西跑过来,兴奋地高喊:“爸,我抓的鱼最大。”贱命跑近身,老门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贱命死死捏着的,幸好是一条毒蛇的蛇头!
         贱命说:“爸,这鱼它缠得我的手好紧。”
         “哦……哦……”老门支吾两声,愣过神来,才连忙说,“贱命能干!贱命你死死捏着,千万别松手!”
        “我不松手,”贱命用手去扒拉缠着手臂的蛇身,没扒拉开,又说:“爸,你来帮我拿。”
         老门说好好,提着镰刀过去,从七寸处把蛇割断了,将蛇身解下来扔在地下,才说:“贱命,你把手里的……的鱼头扔了,扔得越远越好。”
         贱命说:“不要了吗?”老门说不要了。贱命又说:“可惜!”
         “可惜个屁!”老门突然暴怒,“赶快扔了!”
         贱命从来没见老门发过这么大的火,呆得一呆,才把蛇头往远处扔掉,然后坐地哭了起来。老门把镰刀一扔,猛地抱住贱命,也哭。良久,贱命说:“爸,你轻点,搂得我好疼……”
         老门从此没再带贱命到小河沟边割草。每当夜深人静,贱命睡熟了,老门总会想,贱命的命真是大啊。
         五十岁那年,老门带着贱命到石膏厂寻活做,突然遭遇开山炮,老门和骡子都毫发无损,贱命却被飞来的石块砸死了。村里的人都说,贱命妈死的时候,老门不应该把她下葬在独村自家的祖坟傍边,这不,原先那石膏厂厂长使坏了……又是过了四十九天,老门在同一个地方也被砸死了——他是拉着一车石膏块,翻了车,被石膏块给砸死的。
         马车翻车,本来就很少见,那儿的路也不逼仄,人们就肯定地说,原石膏厂厂长使坏,前一次整错了人,贱命真实冤枉啊。
         前后两次,老门那匹骡子都是毫发无损。贱命的那位远房姑姑来为老门料理后事之后,就把老门的空家和家当都处理给了一个人称老索的鳏夫。鳏夫老索接过老门的马鞭后,据说曾一度与现石膏厂厂长、那个卖针头线脑和油盐酱醋的老板娘打得火热,无奈人家舍不得家里的三个孩子,才作罢。
         老索是个好名字,他至今依然是独村与外界联络的惟一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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