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诚龙:陈子昂的自我推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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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穿越千余年,陈子昂会是“西单男孩”吗?估计不会。但是陈子昂复印千份万份诗,去西单散发,这个可能性还是有的:哥,点赞一个;姐,转发一下;妹,打赏一点。这般这般,于陈子昂而言,估计不存在心理障碍。唐朝很多人,包括一向以清高自诩与自命的文人,都在自己背上插标,逢人推销自己。谦虚,或是后来的事。唐朝,是一个进取的时代,文人都想把自己卖个好价钱,我们现在用不着斜着眼睛看诸公。 “子昂初入京,不为人知。”长安不仅米贵,居大不易,而且长安咖多,获名更不易。才名才名,名与才,未必是画等号的。有名的,未必有才;有才的,未必有名。无才有名的,赚大了;无名有才的,亏死了。赚者得意,亏者不甘。不甘,有人生闷气,有人想办法。生闷气的,可能成了小杂文家;想办法的,没准成了大文学家。 陈子昂才大于名,心大不甘,就想办法。他去了“西单”,遇到了一个卖唱的,卖唱兼卖琴;卖唱是过客定价,往钵子里扔几个钱,好比打赏,多少钱全由读者自定,作者管不着;卖琴是主人定价,买者可以讨价还价。“有卖胡琴者,价百万。”这把琴这么贵啊,值不?“豪贵传视,无辨者。”识货的不在。 陈子昂见了,跑将过去,对着卖琴者喊:“辇千缗市之。”一缗是一千文,恰是百万,一分钱的价都不还,豪情、豪气、豪奢啊。京都多有豪贵,都不敢出价,这个小伙子,眼都不眨一下,把琴买了,引得众人嘴张得老大,陈子昂发表演说:“余善此乐。”那来一个?今天不来,明天来——“明日可集宣阳里。” 这小伙子是伯牙,还是嵇康?这可把大家胃口吊起来了——他定然是一线大明星吧,明天来这里免费演出,让人满怀期待。反正呢,京都有钱人多,闲散人多。果然,到得次日,里三层外三层,来了蛮多人。 这活动,仪式感也蛮强的,换装,报幕,置酒,摆琴。陈子昂在文学界未必排第一,却是第一个行为艺术家,其炒作能力,诸位毋庸置疑。“酒肴毕具”,子昂兄弟将酒一饮而尽,开始背台词:“蜀人陈子昂,有文百轴,驰走京毂,碌碌尘土,不为人知。此乐贱工之役,岂宜留心。”弹琴这类事,非我所知;我所知者,是文章千古事!台词毕,进入节目高潮——“举而碎之。”这把价值百万的琴,被摔了个稀巴烂。然后呢,“以其文轴遍赠会者”。噢,昨天他不现场表演,原来是要去复印诗集呢。 我们看子昂兄,人见人殊,异见纷陈,多拿其心态说事。赞之曰,子昂兄毛遂自荐,不迂腐,有才,就要敢于露才,勇于展才,天生我材必有用,不让众人知,便是对不起天,对不起地,对不起自己;讽之者曰,自昂那厮,缺文人清高,搞这般行为艺术来自我推销,失去了文人风骨与定力。 子昂兄这次炒作成功,估计是不可复制的,他这次炒作的费用构成,基本上只有两项,一是诗集复印费,不多;二是买(摔)琴的钱。京都那些文坛豪贵,他一分钱也没送,居然那么多大咖前来捧场;出场的群众演员,也就是文坛那些未名者,误餐费也没有,也没见子昂先生招待一餐饭。大咖与小作家,一个个义务给子昂兄做宣传,此情此景,好像难以情景再现了。后世即使有之,估计也是负面评论:昨天有个败家子,摔烂了一把百万琴。至于陈作家复印的诗集,得之者,早丢到街头垃圾桶了。 子昂兄这般炒作,确乎后来无复制者,却蛮多借鉴者,比如开笔会啊,开研讨会啊,举办采风活动啊,把京都文坛豪贵,一个个请来,送上一笔车马费,再到旅游景点转转……琴不用一把摔去,钱还是要一把把甩去的。 不过话说回来,人家子昂花百万办一次文学活动,钱皆出自个人腰包,那的确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