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21年1月版)是鲁迅文学奖获得者胡学文先生最新长篇力作。这部55万字的鸿篇巨制以史诗一般凝炼悲悯的笔调,叙写了百年中国乡村波澜壮阔的发展历史,以及历史背景下小人物卑微命运的跌宕起伏,风格苍凉而厚重。被评论界誉为“为万千生民坚忍不拔的精神、为历尽劫波又繁衍不息的民族立心”。毫不夸张地说,这部气象阔大、气势恢宏、结构严整的作品,生动破译解密了百年中国乡村的生存密码。
这部作品中,百岁老人祖奶用一个白昼加一个夜晚的时间,回顾了她百年生命历程。祖奶生于清末乱世,经历战乱匪患之灾,饱尝亲人离散之悲,又遭遇了人们的误解迫害之难,忍受了贫穷饥饿之苦,但她坚毅,豁达,通透,宽容,慈悲。每一次磨难和打击之后,她没有任自己沦陷于悲伤痛苦的泥潭之中,而是振作精神,勇敢地奔赴下一段生命旅程。
祖奶是宋庄人的祖奶,在中国乡村伦理中,她也是我们所有人的祖奶。大家尊敬她,信任她,争相向她倾诉自己的烦恼和欲望,从她那里得到启迪,汲取力量和勇气。
祖奶是个接生婆,她一共接生了一万二千多个婴儿。这些婴儿的父母,有老实本分的庄户人,有为非作恶的土匪,也有盘踞在张北城里的日本人。祖奶秉持一个信念:每个婴儿都有出生的权利,接生是行善积德。她把那么多婴儿带到人间,给无数家庭带来生命的欢欣和喜悦,而她却命运多舛。残酷的命运一次次无情地把她抛到了深不可测的谷底,眼泪还没有擦干净,她已经舔舐伤口,收拾残破的心情,昂然地踏上了新的征程。接生于她而言,是一场又一场庄严神圣的奔赴,也是一次又一次温暖的疗愈和救赎——渡人,也在渡己。祖奶就像生长于华北平原上的一株生命力顽强的植物,遭雷电侵袭,受风欺雪压,几经命运颠覆,但生机勃勃,繁茂葱茏,愈见风骨。
以祖奶为中心,以宋庄为原点,呈放射状,作品还塑造了众多人物,时间跨度长达百年。在这百年历程中,生活在那片广阔贫瘠土地上的人们,执着坚韧。他们欣然接受生,也从容面对死,以及一切离乱困厄。就在这生命的轮回中,一代代宋庄人默默繁衍生息,绵延不绝,把生命的根须深深地扎入脚下的土地。百年之后,宋庄的接力棒交到了新一代手中。罗包,喜鹊,麦香,北风,石头,他们在汹涌的时代大潮中,也迅速成长了起来。他们面临着情感的危机和心灵的困境,希望得到祖奶的指点迷津,他们虔诚地向祖奶倾诉各自的困惑、欲望和烦恼。罗包的包容懦弱,喜鹊的泼辣坚韧,麦香的刁蛮任性,如花的痴情执着,毛根的倔强孤绝。北风的身份在乡长和诗人之间时时转换的焦灼迷惑,折磨石头十多年的心头隐秘……这些人物以及他们的故事呈伞状,覆盖乡村的每一个角落。各有各的悲欣交集的人生,各有各的烦恼困境,但生活的车轮滚滚向前,挟裹着每一个人,我们相信,他们终会摆脱命运的囚笼和自身的束缚,找到走出心灵迷途的道路,而生命的魅力也正在于此——战胜自己,也打败一切艰难险阻。
祖奶的生命已近终点,但宋庄的故事还在继续。生命一如奔腾的河流,浩浩荡荡,没有止息。《有生》以文学的形式,为我们生动描绘了百年中国乡村一幅浩瀚的生命长卷,也为我们破译了百年中国乡村代代相传的生存密码,这就是坚韧顽强,不妥协,不苟安,默默前行,自强不息,再大的苦难也不能吞噬他们的生命意志,再多的眼泪也不会让心灵窒息。而这不也正是中华民族历尽苦难仍顽强拼搏傲然立于世界的精神支柱吗?
一滴水能折射太阳的光辉。从以祖奶为代表的宋庄人身上,相信我们每个读者都能从他们身上汲取到灵魂滋养,补足精神之钙,笑迎人生风雨,拥抱火热生活,在中华民族灿烂辉煌的历史长河中,留下自己的足迹,坚定而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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