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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年底,朱山坡和小伙伴们回到了他的家乡,尽管已是十二月,这里却绿叶茂盛,龙氏宗祠虽然早已翻修一新,可老屋、水缸、风柜机这些他儿时待过的、用过的,依然在那里。
朱山坡还与“朱山坡”的路标合了影,六靖镇那排村朱山坡组,就是他的故乡。而他,以故乡为笔名。朱山坡回忆,小时候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不知道北方在哪里。村里人认为,但凡不说粤语的地方都是北方,他们对说普通话的人充满了轻视和排斥,像原始部落对待外来文明……
家乡后来在朱山坡的笔下成了“米庄”,他的“米庄”系列有着浓郁鲜明的粤桂地域的文化色彩,充满了原乡况味和野性隐忍的小说气质。而从小时候起,朱山坡就是一个不安分的人,他憧憬北方,仰望北方。他的家乡经常会遇到台风,乡亲们避之不及,可朱山坡却对台风充满了期盼,甚至有时台风到了半路突然掉头离去,他会很失落。“我觉得自己是被世界遗弃了的孩子。我找不到通往世界的方式,也无法告诉世界我很孤独很想离开此地,只好寄希望于台风。”
那个时候的朱山坡,只能幻想乘风而去,去“蛋镇”,去高州,去北方。
2016年,朱山坡完成了一部与台风有关的长篇小说《风暴预警期》,他虚构了一个蛋镇,小说的主人公一直想要逃离蛋镇,但最终都没有实现。风暴虽不期而至,虽每年适时光顾,甚至造成巨大损失,但小镇上的居民,却似乎离开不了也不可能离得开。因为风暴只能带走它所能带走的,至于那些真正坚固的则可能永驻。
开始从事写作后,朱山坡才渐渐理解了当初故乡的人为什么排斥北方,排斥普通话,毕竟朱山坡的思维方式全是粤语的说话逻辑,每写一句话都得把它“转换”成普通话,得用“北方”的词汇替换更为准确生动的方言。而更深刻的原因或许是,南方就是南方,这种差异性,无论是生活中的,还是文学中的,没有必要抹去,也无法抹去。
“文学应该永不厌倦地寻找‘差异性’。”朱山坡说,“有些东西是流淌在血液里的,隐藏在基因里的,无论怎么努力,我也变不成一个地道的北方人。我也没有必要将自己折腾成‘全国性’作家。我争取把普通话说得更好一些,语言‘转换’中尽量保留更多纯粹的‘南方表达方式’,以此向北方致敬。”
如今朱山坡的作品已经有了很大的影响力,《懦夫传》改编的电视剧已经开机,《灵魂课》改编的电影去年在东京电影节展映,《美差》改编的电影《八只鸡》日前在全国公映。同时朱山坡也希望在文学之路上去迎接新的挑战,从“米庄”到“蛋镇”,如今他希望更多地去挑战城市题材的作品,用他自己的话说,捕了半辈子的鱼虾,想去猎一条鲨鱼了。
但无论未来的路怎么走,来自南方的基因是无法改变的,那种诗性的意蕴,那种跳跃的叙事结构,那种如作家邱华栋形容的“生猛的、南蛮般的狠劲”早已根深蒂固。朱山坡说,“无论我身在何处,我都坚持在‘南方’写作。”
现在别人轻轻喊一声“朱山坡”,朱山坡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故乡,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当年他用故乡作为笔名时,就意味着无论何时何地,朱山坡必然在坚守,他和它相濡以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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