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湾通灵的女人】

向阳坡的北边崖山上，有一个地方叫海子湾。小时候还没有去海子湾之前，父亲说那里有个海子的原因才叫海子湾的。西北的山沟里有片海，让我们向往了许久，天天盼着去。一直到初中毕业以后，我才和上小学的弟弟、堂弟一起翻过那座高耸的崖山到海子湾。没有心目中辽阔的海，倒像是一个不足百米的鱼池。海子湾的人不把那片“海”叫“海子”，而叫“涝坝”。失望之余，我又想到去看看住在“海子”边上的“龙的女儿”。

龙的传说在我的家乡随地都可以挖出，红色的土被传说是魏征梦斩泾河龙王后被泾河龙王的血染成的，一个叫柳毅的书生解救了被泾河龙太子凌辱的洞庭龙女，什么一个叫曼苏尔的小伙子和龙王女儿之间的爱情比比皆是。与我生活最近的，就是海子湾的“龙的女儿。”

对于她的故事，我都是从村人们的嘴里听来的。

“她是海子湾最灵通的‘天气预报’，她对海子湾的天气预测比电视台播放的‘天气预报’还要精准很多。她可以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什么时候天晴。”村人们说着，我们三个人瞪大了眼睛，感觉到真的有些不可思议，我问：“每次具体几点几分下雨，下多长时间的雨，雨量多少，她也是知道的么？”说话的人摇摇头，说：“这个她倒没有说，天机不可泄露，她能告诉我们会下雨已经很不错了。” 我们要离开村人向“女的女儿”家走时，那人又拦住我们说：“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们都信，每次下过雨后她都要沉睡好几天，她说下雨把她下得太累了。”我们不能理解，那人补充说：“她是老龙王的女儿，下雨的时候她不要去帮龙王布雨不是嘛，布雨也是一件累人的活儿，她当然会累了。”他越说越神奇，脸上满是自豪与喜悦。他越说的神奇，我们越是不信。我们越不信，那人拉着我们说得没完没了。

“她会像蛇一样的爬行，在窗台上眯着眼睛就睡着了。她睡的时候别人怎么也叫不醒她。”那人说，“她还会在木柜顶的四寸宽的木板上睡得觉呢。”他说到这里我们更不信了，表弟问：“人侧卧也要占三十公分宽度，四寸的木板也就十公分怎么可以躺得下人能，再说了木柜也要一米八、二米的高度，她是怎么爬上去的呢？”那人有些不耐烦了，说：“我说过了，她会像蛇一样的爬上去，会像蛇一样把自身的身体拉长，跟蛇一样的，听清楚了吗？”

我们吱唔应声，想早点摆脱他的“纠缠”去实地考究一下那个被村人们传得神乎其神的女人。

没想到那人又拦住我们说：“你们别不信啊，她就是龙的女儿，她最喜欢到海子里去，一个猛子扎进海子里，半天才出来。”弟指着那人笑着，说：“哈哈，原来你一个大男人偷着女人洗澡。”那人停了一下，骂着：“瞎说什么，瞎说什么呢？”他说：“告诉你们啊，上次可是我亲眼看到的，村子里的一个放牛娃在海子边上碰到了一条蛇，放牛娃打了那蛇一下被她看到了，她训斥了放牛娃，还说你打蛇蛇也会痛的，求求你别再打了，它也是有灵性的。放牛娃不听还要打，她哭着夺了放牛娃手里的木棍，当放牛娃正去找蛇时，蛇早都不见踪影了。”

“这能说明什么呢？”我问。

那人说：“她说蛇是她的弟弟。”

我们更不信了，只想尽快到“龙的女儿”家一探究竟。那们缠着我们还要再讲，我不情愿加快脚步，表弟更是没有耐心，提起一只脚佯装去踢那人，那人见状不再跟着我们了，只是远远地喊了一句：“她可是老龙王的女儿，你们说话要客气一点。”

敲开一家院落的门，五间瓦房，白色的瓷板在太阳下闪闪发光。青色的水泥台阶，用混凝土硬化过的庭院当中围着一个四十平米的小花园，花园四角的牡丹开得正艳。水呢台阶上一个穿着青色大襟短衣的老人垂着头打着盹。表弟递给我一个眼神，眼前的这个年过六旬的妇女就是传说中的“龙王的女儿”。弟咳嗽了一声，老妇人这才抬起头，双手擦摸着脸，把西北少数民族特有的白帽戴正了。她没有见过我们，朝屋子里喊了一声，屋子里走出一个戴着白帽的老人，老人花白的胡须，脸色倒很红润。他到过我家几次，看到我忙打招呼，并向老妇人介绍了我们。老妇人听到我父亲的名号，忙起身让我们进屋。

我们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被村人们称为“龙王的女儿”的老人，青色的大襟衣上绣着自制的蝴蝶纽扣，脸色与常人相比有些苍白，额头上拔过火罐深青的印痕还在，她的眼神懒懒的，眼皮似乎有千斤重。她努力地抬起眼皮，笑容可亲，看着他的老伴老苏给我们倒茶，端上花生瓜籽向日葵等招待我们。

我们还没有开口，老苏说：“别听村子里的人瞎说，也别信他们说我是什么老龙王的女儿。”

老苏说：“你父亲早些年就给我说过，说你对村人们的传言感兴趣一直想来看望她，其实没有村人们说的那么邪乎，她这是一种病，天气要下雨时她会感到身体疲倦浑身没有力气，下过雨后有潮气更想睡觉，至于别人说的她会爬到木柜上的木板上睡觉，那都是别人瞎编的。”

我们把在村口碰到的那人的相貌说给老苏，老苏嗤了一声说：“那人就一神经病，整天胡言乱语的，见着人都说我们家那口子的是什么老龙王的女儿，这故事都是他编出来的。”

一次海子湾之行，了却了多年的愿望，虽然有些失望，但合乎情理。仔细想想村人们的传言，有着更多的不着边际，然而却有许多人不加思考地相信了，并深信不疑。

前不久，听说有关部门要开发旅游资源，给海子湾改了个名字，唤作“龙女宫”，我嗤鼻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