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赞美的艺术

    我已经无法赞美。带着和你相同的冷漠。

    我无法像以往一样变得突出。

    我需要变得冷漠，像目前钢铁般的生活。我无法潜伏，尽管我一再地觉得抛头露面不好。 

    但是，寂寞的生活教会我赞美的艺术。

在我已经忘却了赞美的艺术之时，我需要回想这种种生活所带给我的，它只能是比目下我所感觉到的更多。它只能是比目下我的寂寞更多。它只能是比我的善良更多。

我急需一种对抗我未知内心的艺术。

譬如写诗或者其他，譬如争吵，战斗或者其他，譬如远行或者其他，譬如性爱或者其他，譬如做做那种洞彻人的肺腑的学问或者其他，譬如寻找靶子或者其他，譬如钻入黑森林或者其他，譬如研究宗教或者其他。

我急需的一种艺术已经逐日，逐月，逐年地沉没。

许多可以带来内心安稳的艺术已经变得毫无章法。作为可以对抗我的内心的赞美艺术，它们就生长在我的祖国，我相信一切我所喜爱之物就来自我的祖国。

有时我会那么深入地爱她。像爱一种骨子里的疼一般爱她。像爱我的生死一般爱她。

但我无法赞美。带着和你们相同的冷漠。

我憎恶我所看到的，感受到的，我所经历的。那太多的事物见证了我所从事的此种艺术。

像那苦诵经卷的僧人，我相信我们所有的苦痛都缘于入世太深。

我到过那更北部的长城。带着那种种灰烬，重量和火焰。

我到过那更北部的长城。我到过梦中的祖国各处。

我到过江水流过的烈日下的故土，我到过我从此不再返归的故土。

我到过我曾经无比热爱和赞扬的我的心灵内部。我亲自撕开了它的裂口。

我到过我的空荡荡的灵魂内部。

我到过我的厚实绵密得如同黄色垄亩般的祖国内部。

我到过我的最深的寂静内部。

我到过我的最刻骨和荒谬的肌体内部。

我挖掘了我所迷恋的，排除的事物，并制造了太多的空洞。但我找不到可以用来填充它们的黑土。我找不到可以用来填充它们的艺术。我找不到任何一种迷茫或坚定的现实。

我找不到任何验证之物来赞美我的艺术。

我找不到任何赞美之辞来告别我的艺术。

我找不到任何艺术来描画那漫漫的无眠长夜，我找不到任何黑暗来珍藏我的悲观。

我已经不再苛求赞美的艺术。

如此这般，在那寸草不生的沙滩，我已经找不到任何清晰的语言来描画我的现实。

我已经不再寻找，在那湿润的河岸，有时是一种清晰的事物在张扬着道德。

有时是一些陌生人在张扬着道德。

有时是我；但很荒唐。

“我从来都不悲观。”

只有寂静在一点一点地增长。

从来没有赞美诗和关于爱的艺术。

从来没有，遑论再生？

2015.6.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