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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寻找五尺道/曹阜金/散文

(2015-06-20 10:3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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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自由转载

寻找五尺道

 

曹阜金

 

在我的记忆里,五尺道就是一张书签,每次路过,就会触摸到它,像浏览一幅远去的风景。五尺道从四川盆地一路走来,在云贵高原的山坡上延伸,越走越窄,越走越险,到盐津的高桥,终于没有去处,一条深涧挡住了五尺道的去路。为了渡过这段被河水切断的深谷,古人用锤击,用斧凿,用薪烧,削开了绝壁,在山岩上硬生生凿出一条路来,路在这山谷里就成了一条没有终点的河流,继续越过沟爬过坎向前走。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五尺道像大秦王朝派向滇池的一路大军,披荆斩棘,从莽莽苍苍的彩云之南延伸出去,一直没有停息。

时过境迁,时间老人早已把五尺道掩映在草丛中,在泥土里,五尺道已经远去,淡出人们的视野。人们更多是从豆沙关凹陷如碓的蹄印里看到五尺道的月色,从大关垴如蛇的羊肠小道里修补五尺道的蜿蜒。不过,人们没有忘记五尺道。五尺道那么绵远悠长,那么孔武有力,它从历史的深处走来,带来了大秦王朝的光亮,照亮了一个叫朱提的地方。五尺道又从朱提走下去,走过了乌蒙,走过了昭通,走过滇池,走过永昌,走过滇西的丛林,一直饮马印度洋。二千年的尘烟,五尺道是如此深邃,永远镌刻进人们的骨髓,湮埋于后人的记忆。

是的,在很长的岁月,五尺道被肢解得体无完肤,首尾难衔,时断时续。五尺道书写的故事却难以尽述。不用寻找四川宜宾的开篇,也不清点云南曲靖的收尾,仅云南昭通的五六百里,就够我们好好领略一番。

昭通这段五尺道,最长也最险。险不过豆沙关、险不过大关垴,那是马帮的肉蹄在岩石上奏出的响亮乐章,是来往的行人背夫在山沟里吟出的动人歌谣,大黎山日出而耕,日落而息,大关河时而咆哮,时而低吟。而比日月更长比河水更响的五尺道,跨过黄葛铁索桥,消失在崇山峻岭中了。

是啊,五尺道走过黄葛,又去哪里了呢,是沿着洒渔河逆流而上,还是顺着大关城越岭而过。历史没有明确记载,人们知之甚少。

我早就有个念头,想沿着黄葛铁索桥向前走,不管是溯流而上,还是翻山越岭,刨根究底,都想对那段被泥土和岁月掩埋的五尺道进行梳理,把它从深山里请出来,让外人知晓,让乡人认可,就像是把无数已经断了线的线头、散落在地上的珍珠,找到并把之串连起来,还原原来的模样。这种念想一萌动,就萦绕于心,渐成为一块心病。

经过多少次的计划, 201551日,在那个绿色满山的季节,我终于出发了,开始对湮没的五尺道的寻找。我们一家人,还有几个同事,开着私家车,从昭通城往北,经北闸,翻钻风丫口,向盘河进发。

选择盘河,是因为五尺道从盐津进入大关吉利后,随着213国道的改造,五尺道被时代所淘汰,就像老黎山的太阳,落到关河里,忽然失去了踪迹。是的,五尺道去了哪儿,是沿着洒渔河逆流而上到达昭通城,还是弃河上岸,经大关城翻山跃岭,走进昭通坝子,只有亲自去寻找,实地去丈量,才会得到准确的答案。这也是我喜欢的方式,就像学术研究与考古发掘,我宁信考古的真实,对理论的考据的则半信半疑。

我没去过盘河,盘河怎么样,五寨在哪里,五尺道真的经过那里吗?好在我的同事韩盛和是一个五寨通,他在盘河教了十多年书,又娶了个盘河的媳妇。听说我要去五寨,他们一家人自告奋勇当我的向导。

车从钻风丫口往下,就像一条出江的猛龙,一头扎进盘河的大山里。盘河是一个乡,藏在一条深沟里,两边是连绵的山。车行在沟里,像是河里的游鱼,左顾右盼。走进盘河,我忽然想起上世纪九十年代发生过一件离奇的事。盘河发生了一次泥石流,一坐山坡像坐飞机一样,从山这面飞向了另一面,距离足足有100多米,蹊巧的是,科学家们无法理解泥石流是如何“飞”过去的,因为现场找不到多少泥石流肆虐的痕迹。

就在我冥思苦想,不得其解的时候,小韩的车在前面停了下来,他说,这里就是盘河乡政府所在地岩洞。我探出头观察,岩洞两边是山,到处杂木成荫,一条河从沟里流过,密密麻麻的房子就长在沟边,沟里就有了人家,有了炊烟。

过了岩洞,才是五寨。一路向下,四寨、三寨、二寨在我们面前一一退去。每个寨子间,大约三四华里,寨子也是错落有致地排在沟边的,这条沟,除了河道左右腾挪,弯弯曲曲,沟却很直,呈U型,沟里的土壤肥沃,只是海拔高,气候阴冷,只能产些包谷、洋芋、豆子。

临近头寨,小韩的车忽然调头过河,原来,他的爱人的老家就在山坡下一个叫阿初噜的村子里。阿初噜是个苗寨,寨子里住了几十户人家,每年花山节、春节,寨子里热闹非凡,拽着芦笙的,跳着左脚舞的,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对歌说爱,其乐融融,谁能想到在这大山里,会有世外桃源般的日子。

去找五尺道的念头一直在心头萦绕。小韩一家人懂得我的心思,吃了饭,虽然毛雨稀疏,仍领着我们出发了。据小韩讲,五寨实际是五个寨子的总称。每个寨子都有人家,在三寨,解放前出了个大地主,庄园修得很气派。随着大家修路,五尺道见不到了。但头寨的老街还在。头寨就在阿初噜的对门,是个小集镇,街上有五六十户人家,打的是水泥路,路边是二层楼的平房,一间挨着一间,街头,还保存着几间石头灰浆堆砌起来的老屋,屋顶盖的是山草,有几分沧桑,也有几分落泊。小韩的爱人说,这里以前好像是马店。我认真看过去,这些房子应该是几十年前翻修的,马店、客店的模样已经不在了。

小韩的爱人讲,五尺道的遗迹只有在罗汉林才看得到。我们沿着河湾,一直往前。说来也怪,从头寨往下,这个弯子越来越开阔,而河道则越来越低沉,开始,河还在地面上,渐渐地,河面开始跌落,到了后来,这河道竟然慢慢切割下去,落在地平线以下,越陷越深,过了十多里,竟然陷成了深壑。我和我爱人惊呼,这在黄土高原才看得到的景致,怎么会在云南的深山老林里出现呢?世间万物,真是难料!

未几,罗汉林到了。前面,大山横亘,似乎没有了去路。大家只有弃车前行,安步当车。罗汉林是个村子,就在深壑旁边。在深沟的对面,是陈家坪子,也稀稀疏疏,杂陈着十多户人家,像随意摆放在棋盘上的几颗棋子。

罗汉林的村口,有一条宽窄不一的乡间小路,宽的地方可行十轮大卡车,窄的地方也就是可过一头大水牛,路在地里左右腾挪,前面还有人家,是路把这些人家连接起来,使这山里充满着生命的气息。这些乡间小路,莫非就是神秘的五尺道?小韩的爱人继续领着我们离开村子,往前扎进长满玉米的土地,一直向前面的山林走去,而路变得更窄了,就像我儿时走过的田坎。

走到尽头,路倏然消失了,面前豁然开朗,下面就是深谷,极目远眺,远处群山逶迤,云彩飘动,山下是一泻而去的河流。小韩的爱人说,这里叫斯利湾,是昭阳区的地盘,而山脚下是大关县的地盘,叫出水源。看着背后高耸入云的高山,我们是在山脚。但相对下面的出水源,我们又是在山顶,山顶与山脚的落差怕有两三百米,难怪直到今天,盘河到出水源的路还没有修通,就好像两个虽然相邻却互不往来的国度。

小韩的爱人说,从斯利湾可以下到出水源,她外婆在大关的玉碗,小时候,她的父亲经常从这里带她去外婆家。是啊,五寨以下是大关,五尺道似乎就要浮出水面。

从斯利湾往下,路忽然变得崎岖,就是羊肠小道。道的两旁,下临深谷,如果不全神贯注,一脚踩空,掉下去非粉身碎骨不可,我的心忽然一紧,有点害怕,想打退堂鼓,但小韩的爱人已和另外几个朋友先行下去了。我只好带着妻子和儿子硬着头皮,亦步亦趋,钻进灌木掩映的峰峦,小心翼翼地下山。这哪里是路,这是岩缝中的荆棘,陡、滑、窄、险,让人心都悬在嗓子眼,小胯弹三弦。我的儿子从没走过这样的山路,一路是屁股贴地才梭下去的,我在前面扶,他妈在后面拉,狼狈不堪,约在山路上折腾一个时辰,才从这两三百米的峰峦上下到出水源。凭我的直觉,我们下来的这条路不可能是五尺道,下也难下,上也难上,更不可能容马帮前行,而是当地人为了抄近路自己走出来的鸟道。

出水源是关河的源头。真的很奇怪,咆哮的关河,居然是从我们刚才狼狈地下来的山峰脚下流出来的。如果不是经过五寨,看盘河从地平线上消失,切进深谷,流进山肚子里,我是不会相信盘河是关河的源头的,而山下的地名,也最终定格在一个叫出水洞的名字上。

出水洞前,怪石嶙峋,也许是夏天暴雨过后的山洪狼奔豕突,也许是经过上亿年的撕咬撞击,出水洞前只留下一沟圆滑如玉的大石。我无暇去探寻出水洞的成因,也不想弄清水是如何从石缝中掘地而出。我们从出水洞前的另外一条路往回走,这条路在山上盘旋,相对平缓,左回右转,到了半山,看得见河对面的绝壁之下,有一条山路若隐若现。我们返程的山坡叫曾家坡,坡上坟墓刻着曾氏的铭文,证明了曾家坡的存在。山路同样很促狭,但比起对面山崖上的羊肠小道,这里似乎更适合行人或马帮行走。我想,这里应该就是五尺道的官道,或许是经年累月,没有大量的行人和马帮行走,五尺道复归于沉寂,褪去了历史的光环,变得不惹眼了。

翻过曾家坡,刚才经过的罗汉林就在山沟的对面。一直往前,陈家坪子、陶家湾子、大坪子等小地名纷纷跳出来,使五尺道更加鲜活。而前面就是五寨。我们一行人在五尺道经过的山坡上行走,走得吃力,尽管是阴天,没有出太阳,但大家早已挥汗如雨。

五尺道经过五寨是有资料佐证的。云南文史馆研究馆员罗养儒1913年曾因事至绥江,在《云南掌故》一书里写过盐井渡一带之官路崎岖:“云南迤东方面,在昭通以下,若向东北方前进,唯一之官道,是经五马海、午寨、大关城、豆沙关、吉利铺、盐井渡、捧迎村、福缘溪、普洱渡、滩头等处,而接四川南界。”又说:“将至山顶处,则有一大岩石,约及十数丈之围圆,有类于鹦鹉昂头,伸嘴拦住去路。故云台山亦名鹦哥嘴。鹦哥嘴诚然高,自下至上,约有二十七八里路,上到山顶前行数里,即至午寨,午寨亦可写作五寨。”对大关河的来历,罗养儒推测:“惟是大关河之源流本自昭通而来,昭通坝内之水,多归纳于近五马海处之一落水洞,水由地中行,约百余里,始由云台山麓之一岩洞中流出,此而下注成溪,且逐渐低落,再纳诸细流而成大关河。”

罗养儒实地丈量过五尺道,他的记述是可信的。我很幸运,没有罗老前辈那么走得艰难。在这个春天,怀揣着五尺道的敬畏与温暖,我们终于走进盘河,走到五寨,在这大山里触摸到了五尺道的肌肤。我还听说过一首赶马人唱的歌谣,一出昭通大天晴,人背马驮赶路程。闸上龙洞泉水清,钻沟丫口雾沉沉。五马海店子不成行,岩洞赶场婆娘王。头寨落雨二寨晴,盘河五寨顺风行。毛雨稀稀罗汉林, 沙坝杨柳李子坪。栅子门前打一杵,抬头望见大关城。”歌谣如梦如幻,如泣如诉,排解着五尺道的艰辛。我由此想到豆沙关,人们可以在崖上积薪,劈出道路,而在出水洞前,人们循着崖壁,淌过河水,翻山越岭,一步一步走进五寨,走到昭通,把文明的道路向前延伸,本来瘦弱的五尺道,因为其对前路的执着,忽然在我面前变得宽大起来。

我没有时间继续走到云台山,去大关领略栅子门前45道拐的弯曲盘桓,但对五尺道这一段的行走与寻找,已经让我对这条渐行渐远的五尺道,又生起一份崇敬一份感怀。

写于20156月 昭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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