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穿过了三、两条曲径小巷，眼前的石路渐渐宽敞，眼界也敞阔了，竟能望见那一湖碧莲玉水。迎面而来的晨风荡漾着人间四月的清新，令人心旷神怡。远堤青柳随春风漫舞，自有一段风情。

 

展昭的脚步渐渐缓慢起来，面容也宛如春风怡然。白玉堂这才收了心神，侧首回问道：“猫儿，你可知道我们到了哪里？”

 

展昭微微一笑：“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

 

白玉堂的桃花眼早已春色烂漫：“猫儿，真有你的！正是瘦西湖畔，杨柳堤。白石塔近在一望之处。猫儿，咱们赶早去吧。待会儿人就多了，不方便。”

 

白玉堂一手牵扶展昭，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托护着展昭僵直向前挺着的后腰，慢慢的沿著湖堤石路，踏著春光迈步缓行向石塔巷口的德意春食铺走去。

 

“官人，可是来吃早点的？”他们刚迈进食铺的竹阁门楼，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便起身招呼道。

 

白玉堂扶着展昭应声道：“正是，在下素闻此处的豆汁藕粉乃江南一绝。特地专程来品尝。不知姥姥着可有厢房？”

 

“让客官见笑了，我们这可没有什么厢房。这原本就是自家小本买卖，不过是在路边给过路的路人，街坊邻里设个歇脚的地点，卖的营生也都是自家种的，让大家也能尝尝鲜！客官您是外乡人吧？快里面请~~~”

 

白玉堂随姥姥进了内堂，也许是时辰还早，店里并没有其他的客人。六七张竹制桌椅也还干净、整齐。便选定了店堂最里面，靠近湖边竹窗的位置。

 

他一手扶着猫儿，一手利落地将竹桌旁的竹靠椅靠近墙边，温文笑道：“谢谢姥姥，请给我们先来两碗豆汁藕粉吧。还有什么特色小吃也给来上一份！”

 

“唉，好！客官看来也是爽快人，那就再尝尝我们店里的翡翠烧卖，三丁包子，千层糕，扬州干丝，鸭血粉丝，臭大元豆腐，小觉林麻花”姥姥小食名目报得那个顺，令鼠猫俩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客官您稍候，我去去就来！”老妇人麻利地为他们倒好了上好的碧螺春，转身向内堂后的厨房走去，一掀门帘对厨房内的人一通吆喝，两碗豆汁藕粉…翡翠烧卖，三丁包子，千层糕，扬州干丝，鸭血粉丝，臭大元豆腐，小觉林麻花…要快啊！

 

“猫儿，这回你满意了吧？！” 白玉堂将桌上的青瓷茶杯塞进展昭的手中，小声地问道。随后，自己也极优雅地品上了碧螺春。

 

展昭细细地品着茶，并不言语。温热的清茶熨过他寒凉的身体，让他感到身上微微发热，瘦削苍白的脸颊上浮出浅浅的血色，仿佛凋零的红梅浸在雪水里，微微嫣红穿透了苍白，相互映衬成分外淡薄的颜色。看在白玉堂的眼里，又是一阵翻涌的心痛。

 

展昭挺着肚子坐在竹椅之上，只觉得腹内一阵阵地坠涨，放下茶杯，一手撑靠在桌沿上，一手抚压在上腹上，不敢怎么用力，怕真伤了胎儿，只颤抖着轻揉着腹部。缓和着腹内的坠涨。

 

    白玉堂细心地伸手抚上展昭揉腹的手，轻声问道，“猫儿，可是身子又不舒坦了？现在你可得留心自己的身子。日前大嫂才给你服过催产的汤药，也许就这一两天孩子就要临盆了。咱真不能大意。”

 

展昭微笑点头：“我会当心的。你现在怎么变得象个管家婆一样？”他面容虽然疲惫，在狠狠地白了一眼那只耗子后，还是淡淡微笑起来。那温润容颜动静之间，依旧有月下流水，竹上清风的遗世风华。

 

白玉堂看着那双清澈如水、深湛如海的眼眸，轻轻一笑：“为了我，为了孩子，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知道么？”说罢，看到姥姥和店小二将美食已经托盘端出，一样，一样在桌上布好。

 

“客官，您的餐点全齐了，您们慢慢享用。”李姥姥说完，转身离开向外堂柜台走去，小二也转身进了厨房。

 

白玉堂端起绿豆莲藕羹，正准备喂展昭，却被猫儿推开了，“我自己可以。”展昭从玉堂手中接过碗勺，自己一口一口慢慢地品尝着。

 

白玉堂了解猫儿的心思，也不勉强。只是不时提将其他美食不断地夹进展昭手中的瓷碗里。期间调皮的猫儿还会乘其不备抢走他刚到口的包子；一顿饭也算是吃得开开心心、心满意足。

 

当二人终于告别了热情的李姥姥，重新踏上瘦西湖畔的杨柳花堤。展昭说什么也不肯立刻回家，好言好语地跟玉堂商量：“玉堂，你看现在时间还早！咱们又吃得这么饱，不如你再陪我在湖边散散步好么？我已经好久都没有出过家门了，就这一次好么？”

 

“好，只要你没事，我当然愿意多陪你出来走走。大嫂不是说了嘛，你多运动，运动，爬爬楼梯、缓坡活动活动腰身，生宝宝的时候也会容易些。”白玉堂一幅悠然自得的神情，仿佛颇有经验地教着展昭。

 

“二十四桥明月夜，无人日尽花吹雪”白玉堂风雅地吟出了一抹心思。“三十六首瘦西湖，珠帘十里卷春风” 御猫展昭好歹也号称一代儒侠；

 

“走吧？更待何时？！”白玉堂一手环托着猫儿的后腰，一手握扶着猫儿的手，向瘦西湖畔的山崖信步走去。崖畔那一树树的粉色、浅紫的樱花已是凋落时节，不是零零落落地委靡不振，而是像风吹白雪一样，美不胜收。

 

“猫儿，你喜欢樱花么？”玉堂遥望着崖畔的花吹雪，不无思量地问着怀中的人儿。

 

“还好！我更喜欢白梅。第一次去陷空岛寻你，玉堂就站在飘雪的白梅树下，白衣胜雪！从此，那一抹无拘无束，自由洒脱的雪色就印在了展某的心底……”

 

“猫儿，怎么从没听你说起？”“为什么要说呢？早说了你这只张扬的耗子没准就更张扬了！！！”猫儿忍不住笑得很开心。

 

“那你现在为什么说出来？就不怕我如今更张扬起来，踩你的这只三脚猫的尾巴？”说着就要咯吱怕痒的展昭！展昭撑着腰腹笨拙地闪避着，“别闹了，啊~~~”闷哼着展昭向前微微弯下了腰，白玉堂担心地上前追问，“猫儿，肚子怎么了？”

 

展昭低着头，双肩不断地颤抖，就是不吱声，急得白玉堂象热锅上的蚂蚁！冲上前一把将展昭抱起来，，抬眼审视他的脸……展昭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你个病猫，才好了两天，你就敢拿我开涮？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将展昭稳稳地放下，就准备再好好地‘调教’一下眼前日渐顽皮的主儿！展昭毕竟身子不利落，连连求饶道“我真没拿你开涮，我投降，刚刚是肚子里的小子不答应！”边说边揉着肚子挺直了酸痛的腰身，气喘连连，疲惫无力地向前停着沉涨的肚子……闭目深深地呼吸着春日里旷野山川的气息。

 

“真好闻！”鼻息里是淡淡的花香夹杂着青草气息，清爽地漫溢在沉沉闷涨的肺腑、胎腹之间，令展昭心旷神怡。感觉到白玉堂从身后将自己紧紧地拥在怀里，展昭觉得心里很满足，很平和，真希望就这样永远在一起。

 

“猫儿，其实我已经开始喜欢樱花了。它开时庄重、圣洁，凋谢的时候，又落得干干净净，决不拖泥带水。自始至终，都有自己坚韧与性格，自己的辉煌与绚烂。一点也不张扬、凡俗！很象你……”

 

“那我们现在就去欣赏它最后的美丽吧。”展昭轻轻地对将头贴在自己肩上的玉堂说道。

 

展昭已经大半年未曾踏出家门一步，如今能和白玉堂一起站在蜀岗脚下，一时生出无限感慨。山崖之上还有著名的大明峙。

 

白玉堂稳稳地搀扶着他问道：“猫儿，你的身子能行么？”展昭却往前迈开了两步：“没事，有你扶者我就行。”

 

“当真？！”白玉堂问道：“蜀岗虽不高，可上去也要走上大半时辰，近日又曾大雨，这山路必定滑得紧，要是不小心摔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展昭微微一笑：“无妨的，这点路，我自信还办得到。至于路滑，不是还有你嘛！”

 

于是二人便小心地拾阶而上。渐渐向上走了数十阶石阶，展昭的额上已微微见汗，心里却十分充实欢喜，就连一向苍白的面颊上也显出淡淡红晕来，身上清凉透衣而来，惹得玉堂悄悄失魂。

 

展昭缓步而上，道：“玉堂，崖畔、山间的景色很美吧？太阳也升起来了吧？” 白玉堂看着展昭那毫无焦距的眼神一时默然，回答道：“恩，很美。”

 

展昭的体力终究不支,半山之后便不得不全身脱力地倚靠在白玉堂的怀里停下休息。原本白玉堂想让展昭坐在石阶上休息，然而，展昭身子太沉，根本就坐不下去。

 

当务之急，是让展昭先歇会，待会再慢慢上去，等上了岗就可以让展昭借大明寺的禅房好好地休息休息在说；展昭也想快点上岗，白玉堂手上更加了把劲，托扶着展昭缓步而行.如此又走了约小半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

 

但见那开阔之处,青青翠竹掩着千年古刹,上山的香客也不过稀稀拉拉地三两人,踏如寺庙正殿，有十来个僧众正在打坐诵经,虽都着粗袍布服,却也干净、朴素。

 

不便打扰，白玉堂扶者展昭朝寺院内的禅房走去。进入寺内气氛十分沉寂，不似正殿那般平和。白玉堂的心里涌起了一股寒意，手不自觉地抚摸了一下插在背后腰间的画影。

 

展昭也凝神环顾四周，感受着一种不用寻常的氛围，是一种隐藏着的渐行渐近的杀气。

 

“玉堂，周围可有可疑之人？”展昭放慢了脚步，小声问道；“没有，不过后院的禅房里好像有些人！猫儿，我们回正殿去。你现在身子不方便。”

 

闻声，展昭正想对玉堂再开口，一时间他那越来越坠涨的下腹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他根本无法言语，惟有捂著肚子痛苦地倒吸了一大口凉气……谁知又一波更猛烈的阵痛接踵袭来，白玉堂还来不及反映，展昭已脚下一软，跪倒在地，只见他强忍着疼痛慢慢合上了双眼，幽微地呻吟出了声。

 

顾不得多想，白玉堂一把抱起展昭，转身就欲往正殿方向回返。身后一阵脚步声聚集过来，白玉堂猛然回身，眼见十几个手持刀剑的喽罗正跃跃欲试，当中为首站立一人，此人他们并不陌生。他就是襄阳王余寇之首，江湖人称毒书生的季先生----季高！